典故紀聞卷十四
禮君喪三年不祭,惟祭天地社稷,越紼而行事,不敢以卑廢尊,以己喪廢公祀也。天順八年正月,英宗崩,憲宗初即位,禮臣引此為言,謂:「春二月祭大社大稷,請上如禮行之,釋奠先師,遣官如故,但免傳制。」制曰:「可。」 仕途之升沉,其遲速自有定數,非可因人而僥倖也。典璽丞王綸事憲廟於東宮,頗見幸,希後福者遂多與之通。侍讀學士錢溥嘗教綸於內書館,時尚寶丞朱奎以幼童陪讀館中,相親甚。及英廟不豫,溥意綸必典機務,密遣奎通綸,綸即偕奎至溥家。痛飲,極歡而罷。及英廟崩,溥預有入閣之喜,綸亦以當柄用甚驕恣,遂為司禮監太監牛玉所譖,執下獄,發南京。諸與綸交通者皆得罪,溥謫順德知縣,奎鹽課提舉。此可為士君子妄交之戒。 錦衣衛指揮門達機警有才幹,然恃才使勢,怙寵張威,既掌管事,乃建議遣校尉分行緝訪,蒐求幽隱,索取貨賄。由是詐冒者接衛於途,中外官僚重足而立,天下騷然不安。大學士李賢、指揮袁彬亦幾為所中傷。天順七年十二月,錦衣衛大門忽為狂風所摧折,衆讙傳曰:「錦衣衛門倒矣。」纔兩月,憲廟立,達為科道所劾論斬,詔戍廣西南丹衛而死,人以為先兆云。 高廟嚴宮闈之慮,祖訓內明載寺觀燒香降香禳告之禁,違者領送之人皆處死。憲廟初,番僧有入內誦經者,又左右有傳送銀物於寺觀者,大學士李賢等指以為言。得旨:「卿等言是,祖訓具在,敢不祗率!」 初,巡關御史有二員,成化初,御史張璿巡居庸關至龍泉,祝祥巡山海關至古北口。 英廟天順八年正月崩,梓宮尚在殯,四月初一日享太廟,當奏祭祀,禮部請上具黃袍、翼善冠,陞殿,鳴鐘鼓鳴鞭,樂設而不作。百官淺淡色衣朝參。從之。 匿名帖子,舊有明禁,而不逞之徒不便己私者,往往指人姓名揭於內府及京城內外,明加傷害。憲廟初,諭都察院禁約,許諸人首出,并緝拏者皆處死,首者緝拏者視捉獲強盜例陞賞。 成化初,御史呂洪建言:「鎮守總兵等官,一蒙差遣,輒奏添在京軍官及自帶家人,支給行糧,在營安坐,遇有征戰,反奪軍士功級,冒報陞賞,乞行禁革。」其後編修邱濬亦言:「總兵帶去旗牌及報效等項,在營哨則淩轢將兵,道州縣則劫制官吏,當矢石則在後,報功次則爭先,多致將領不協,軍士離心,可一切革去不用。必不得已,亦須編成隊伍,與隨征官軍一例差遣。」此弊不獨當時為然,而在今為尤甚,故漫記二公之言於此。 先朝於謫官皆不次陞擢,如憲廟初陞江浦知縣彭烈為河南府知府,嘉定知縣龍晉為徽州府知府,束鹿知縣盛顒為邵武府知府,博羅知縣邵銅為溫州府知府,衡山知縣鄭冕為衡州府知府,襄陽知縣李人儀為荊州府知府,皆以御史言事左遷者。 憲宗初,太監陶榮乞寺額,敕禮部曰:「京城內外寺院已多,而勢力之家往往增修不已,或豪奪民居,詭稱古額,假名禳災,而實因以生災。今後不許妄自增飾,輒求寺額。」未幾,禮部尚書姚夔因皇太后誕日,建設齋醮,會百官赴壇炷香,為禮科都給事中張寧等所劾,言:「臣之於君,願其福也,當勸以修德善,願其壽也,當勸以去逸欲。今不能盡所當為,乃瓣香尺楮,列名其上,宣揚於木偶之前,相率而拜,曰為朝廷祈福祝壽,為後世笑。昔英廟復位,屬有足疾,其時一二大臣不察古人行禱之義,亦嘗為此舉,非以扶名教全治體也。」得旨:「所言有理,今後齋醮,不許百官行香。」 永樂以來,夷人來降者多散處於畿輔之地,謂之韃官韃舍,給以月糧,久而生息漸繁,獷悍如故。成化初,南京御史鄭安言:「門庭之內,非豺狼所宜伏,萬一四方有警,彼時伺變而動,昔晉徙戎內地而五胡雲擾,近曹欽用達軍謀叛,其明驗也。願將畿甸降虜,設法處置,或遠徙邊郡,或分置外衛,配隸軍伍之中,治以中國之法,其原管頭目,亦調隔別衛分,不得眾聚一處,坐生其心。夫人少則易制,勢分則易制,庶戎心永遏,中國底寧。」此疏甚是,於時部覆乃謂,徙戎之論,朝廷往因言者有達官不必動之詔,事遂寢。 成化初,南京給事中王徽言事疏中,有開言路一款,甚切時弊,大略言:「皇上下求言之詔,始命諫官直言,復許諸人直言,是以讜言日進於朝。然發下所司施行者,多因不便己私,託以他故,妄奏不行,或有施行,亦虛應故事。言者見其如此,皆曰:『言既如此,不如不言。』此言路所以不開也。至於奸佞在位,尤懼直言,故於進言之人,多方鉗制,或指為輕薄,或目為狂妄,或尋其瑕疵,或幸其差失。凡有更張,則曰變亂成法,凡有薦舉,則曰專擅選官,凡有彈劾,則曰排陷大臣,明則加以重刑,暗則私懷怨恨。言官見其如此,皆曰:『非徒無益於國,實足自禍其身。』此言路所以不開也。」 徽又言:「禁庭之內,未有不用內官者,人君因委以國政,授以大權,使壞國亂家,然後治以重刑,戮於朝市,遠如趙高、李輔國之徒,近如王振、曹吉祥之輩,皆始愛之而終殺之。伏願遵高皇帝舊制,今後內官不許在外管軍,亦不許置立田產房屋,其家人義男,悉令所司究其來歷,發回原籍當差。亦不許文武官員僧道人等與之私相交接,凡朝廷事無內外政無大小,悉斷自宸衷,不使內官得與其謀。至於奉侍左右,亦惟擇謹厚者為之,且彼之所欲者,不過富貴,陛下厚其賞賜,使之豐足有餘,無復外望,則天下蒙至治之澤,而宦官亦享悠久之福矣。」 祖宗朝,以國子監錢穀為養賢之用,例不鉤考。天順己卯,祭酒劉益為監丞閻禹錫所訐,言會饌久廢, 【 「言」字原作「者」,據明本改。】 而椒鹽等物折錢鈔者不以時給諸生,為他用。戶部以聞,遂下益與典簿徐敬於獄鞫問,敬謫戍,益從末減,而國學錢穀自此遂鉤考矣。 都御史軒輗性廉介,其按察浙江,屏去一切供應,俸資外一無所取,朝夕蔬食布袍,待賓客無兼味,約束同僚,三日一市肉,不過一斤,官吏畏之。親喪聞訃,次日即行,僚屬尚有未及知者。 給事中李森言事疏內,有重名器一段,其略言:「名爵者天下之公器,近乃有無軍功而陞侯伯都督者,有無才德而陞大臣重任者,有因琴棋繪巧而陞文職者,有因醫卜技能而陞軍職者,爵祿日輕,廩祿日費。請今後陞侯伯都督者,必考其有何軍功,大臣重任者,必察其有何才德。至於各處方面,既公同推舉,有不當者,許科道指實糾劾,治以重罪。如此則爵祿日重,而廩祿不費矣。」 舊制,祭陵惟遣駙馬一員,而各衙門官隨行陪禮。天順八年秋祭,禮部言:「今加裕陵為四,相去隔遠,各官往復奔走,不無倦怠失儀。乞遣駙馬二員,率陪祀官分詣行禮。」從之,遂為定制。 寧遠州本中國地,國初屬雲南布政司。宣德初,黎利叛,朝廷予之故地,乃併寧遠州及廣西太平府之祿州為所占。當時有司失於檢察,至今遂陷於夷。 天順八年十月,立武舉法,凡天下諳曉武藝之人,兵部會同京營總兵官,於帥府內考其策略,於教場內試其弓馬,能答策二道、騎中四箭以上、步中二箭以上者,官自本職量加署職二級,旗軍舍餘,授以試所鎮撫,民人授以經歷,月支米三石。能答策二道、騎中二箭以上、步中一箭以上者,官自本職量加署職一級,旗軍舍餘授以冠帶總旗,民人授以試知事,月支米二石。俱送京營總兵官處,贊畫方略,量用把總管隊,以聽調遣,果能建功,請命陞擢。 祖宗以來,凡遇聖節、正旦、冬至,皆賜群臣宴,官卑祿薄者免宴,賜以鈔,謂之節錢,俾均惠其家屬。自正統以來,內臣用事者畏侍宴上立,遂罷宴,皆給以鈔,因而成例。 南京科道官李鈞等,因太監牛玉事敗,因建言鑑往事以防後患,其略言:「防患之道,非欲使內臣遠去左右也,惟不許內官與國政,不許外官與內官私相交結,不許內官弟姪在外任事并置立產業而已。自古內臣,當無事之時,似為謹慎,一聞國政,便作奸欺。如聞陛下將用某人也,必先賣之,以為己功;聞陛下將行某事也,必先泄之,以張己勢。人望日歸,威權日盛,而內官之禍起矣。所謂不許內官與聞國政者,此也。內官朝夕在陛下左右,大臣無恥者多與之交結,或饋以金銀珠寶,或加以奴顏婢膝,內臣便以為賢,朝夕稱美之;有正大不阿,不行私謁者,便以為不賢,朝夕讒謗之,雖陛下天縱聰明,而日加浸潤,未免致疑。稱美者驟躋顯位,讒謗者久屈下僚,怨不歸於內臣,而歸於朝廷,恩不歸於朝廷,而歸於內臣。賄賂日行,威權日盛,而內官之禍起矣。所謂外官不許與內官私相交結者,此也。內官弟姪人等,授職任事,倚勢為非,聚姦養惡,家人百數,貲貨萬餘,田連千頃,馬繫千匹,內官因有此家產,所以貪婪無厭,姦弊多端,身雖在內,心實在外,內外相通,而禍亂所由起矣。此臣等所以勸陛下不許內官弟姪在外管事並置立家產者,此也。」疏入,調外任。 天順八年十二月,陞左正一、孫道玉為真人,給誥命,道士乞恩膺封自此始。 成化元年正月朔,適值立春,百官行慶賀禮,順天府官進春,致詞云:「茲遇紀元成化,正旦逢春,氣節會同,天人交泰,恭惟皇帝陛下,膺乾納祜,奉天永昌。」 給事中秦崇言:「師克在和,今鎮守者有善謀,而巡撫者或言其否,巡撫者有奇策,而總戎者或指為非,進止殊途,戰守異見,何以成功?」憲廟報曰:「人各有長,朝廷所以參用文武內外之臣,以任邊計,正欲其彼此相資,可否相濟,以共成王事耳。苟或各懷私念,護己之短,沮人之長,幾何不遺邊患?大抵天下之事同則成異則敗者,皆然也。戒其異而勉於同,豈特邊臣為然哉!」 編修邱濬言:「兩廣之賊所以多於前者,起於前日總戎者之濫殺無辜也。蓋此輩俱是平民,方無事時,輸賦稅,供力役,養兵奉吏,將賴以為己之保障。一旦外寇入境,焚蕩其室廬,戕殺其親屬,欲入城則閉門不納,將入山則又與賊遇,四顧無依,不幸為賊所虜,姑從之以延頃刻之命。賊劫持而虐使之,行則使負擔,息則使樵爨,攻城則驅之以當矢石,反奔則棄之以遺官軍,僥倖不死,賊去之後,仍趨官府輸賦役如常。時其心固自忖曰:『我之從賊,豈得已哉!他日賊平,我等固良民也。』忽聞大軍之來,喜得更生。大軍既至,其真賊遁入深山,顧將不得已從賊者誘而出之,殺以為功,由是聞者皆甘心為賊矣。宜曲加款貸,許其殺賊贖罪。按,散賊黨與,以孤其勢,其計無便於此者。」 成化元年二月,巡撫湖廣都御史王儉言時事內有挨查僧道一款,謂:「我朝裁損二教,明示禁約,今游手之徒,冒名僧道,動計萬千。乞如律禁革,私自簪剃者,勒令還俗,解發原籍當差。仍嚴官民人等布施之禁,及雲游行腳,寺觀潛匿者,一體治罪。如此則人少游惰,戶口可增矣。」 反賊趙鐸,四川德陽縣人。兵敗,為千戶田儀所斬,傳首京師。好事者稱其首重可十八斤。 倉大使李添瑀,官考滿不稱,貸千金賂內官郭聰,聰以手帖囑吏部,得湖廣倚北湖河泊所。事覺,尚書王翱等認罪。得旨:「姑貸之,今後有以帖子囑託者,隨即奏聞,不許隱匿。」 毛吉,餘姚人,舉進士,為刑部主事。執法不避權貴,偶以失朝,下錦衣衛獄,指揮門達選健卒撻之幾死。既得釋,操法愈厲?後陞僉事,屢擒巨盜,陞副使。追賊至密岫山,眾寡不敵,力戰而死。方吉出軍時,以官帑金四千兩為犒賞,委余文司出納,已用三之一矣。文憫吉死而貧,其家無以為歸,計以所餘金密授其僕,使持歸。是夜,僕之婦忽據中堂,舉止如吉狀,顧左右:「請夏憲長來!」舉家驚惶。胡僉事榮亟往,視之,瞪目視曰:「非也。」頃之夏至,乃起揖而言曰:「某受國恩,不幸死於賊,固無餘恨,但余文所遺官銀,已付某家,雖官府無所稽考,然汙我於地下矣,願亟以還官。」言畢而仆。於戲!生能殺賊,死無所憾,真忠臣也!生不愛錢,死不受汙,真廉士也! 成化初,命光祿寺:今後一切祭祀筵宴等項買辦牲口,每年不許過十萬,果品不許粘砌。 祖宗以來,凡閹割火者,皆罪極之人,或俘獲之虜。景泰以來近畿民畏避差徭,希圖富貴者,往往自宮赴禮部求進,自是以後,千百為群,禁之不能止,為國之蠹甚矣。 成化時,廣東按察使夏塤言:「兩廣越在嶺表,天生傜僮不可盡除。今乃乘威武不振之時,撫字乖方之日,逼脅平民,使為賊黨,賊之糾合者纔有數百,民之脅從者無慮數千。進則驅我民以當矢石,退則殺我民以抒怨怒,是害常在我,而利常在彼也。況用兵不已,供費日煩,以易搖之人心,供不已之軍費,臣恐外患未除,內變將作。若善為撫綏招致,俾見在之民,懷惠而不動搖,被脅之眾,聞風而皆歸附,則賊黨自消矣。」 憲宗嘗諭六部臣曰:「天工,人其代之,若事當行而緩於覆奏,是忽天工也,其可乎?自今各衙門一應奏題旨意,即明白覆奏發落,毋得稽緩,五日內不覆奏者,該科劾之。」 成化初,禮部言:「近年哈密不時來貢,動以千百,名為進貢,實則貪饕宴賜。朝廷保小懷遠之仁,固不恤此,然道路疲於遞接,府庫竭於賞賜,合酌量事體,哈密使臣歲一入朝,不得過二百人數,加恩蘭五十人,其土魯番、亦力把力得或三年五年入貢,不得過十人。乞敕甘肅等處總兵巡撫等官,嚴加防範,仍敕哈密王母等依期來朝。」從之。 成化初,大學士李賢言:「荊湘賊寇,雖已往征,其間山林深阻,流民積聚眾多,賊聞大軍南下,必邀劫流民以為黨助,其流民亦恐官軍一概勦殺,因而黨賊偷生,如此則賊勢益眾,愈難撲滅。宜降榜文,開諭流民,俾各安業。有能率眾擒賊首或斬首來獻,比軍功加倍陞賞,其有被賊脅從走脫來首者,免其罪,有功一例陞賞。」從之。 成化時,諭德孔公恂言:「京師天下根本,今內政不修,將老兵弱,何以應變?北虜近為邊患,兵部榜諭各處,召募壯勇。夫朝廷養兵百年,纔有小警,輒欲募兵,似有示弱之意。萬一黠虜窺我虛實,擁眾南下,不知誰可禦之者?臣見京師以南,德州、臨清、東昌、徐州等處,皆襟喉要路,除運糧操備之外,守城不過疲卒二三百人,間亦有空城者,小有阻滯,糧道不通。請於德州抵徐、揚及真定、保定等處,起集民壯,分屬軍政官訓練,以備不虞。」詔下其奏於所司。 成化時,禮部言:「南京兵部尚書李賓奉敕賑濟南京饑民,議浙江、福建、江西并直隸生員及軍民子弟納米送監讀書。竊惟國子監乃育才之地,朝廷資以致治者也。近因各處納草納馬生員已不勝其濫,今又行此令,將使天下以貲為賢,士風日趨於卑陋,安望有資於治理哉!」憲宗曰:「祖宗設太學以教育賢才,非由科貢者不得濫進,今賓等建議,欲令官民子弟出錢穀以賑饑民補太學生,古無此比。且天下財賦所出,其途孔多,學校豈出錢穀之所哉!禮部議是,其勿許。」 成化時,兵部郎中楊琚言邊事,內一款云:「各邊殺賊官軍,遇有生擒斬首,多為管隊官旗詭為己功,亦有俟於中途,見有虜首,以財挾買,不從則恃強奪者,亦有依將領之勢挾取他人功次以為己有者,亦有將領見部下獲有二功欲取其一以惠所親者,如此之弊,不可縷數。」 成化時,禮部尚書姚夔奏:「今京城街市,多有疲癃殘疾之人,扶老攜幼,呻吟悲號,亦足以干天地之和,而四夷使臣見之,將為所議。昔文王發政施仁,必先鰥寡孤獨,伏望皇上以恤民為心,特敕巡街御史,督五城兵馬,拘審道途乞丐殘疾之人,有家者責其親鄰收管,無家者收拾養濟院,照例時給薪米。其外來者,亦暫收之,候天道和暖,量與行糧,送還原籍,有司一體存恤,務令得所。此亦調攝和氣之一端也。」憲宗可其奏,曰:「無問老幼男女有無家及外來者,順天府尹盡數收入養濟院記名,設法養贍,毋令失所。」 國家優厚運軍,許其帶土產物貨以資用度。成化元年,漕運總兵楊茂復奏免其各關之稅, 【 「復奏免其各關之稅」,「復」字原脫,據明本補。】 而今乃嚴為之禁,不許順帶物貨,浸失祖宗初意矣。 成化元年秋,南京吏部郎中夏寅奏:「馬快船隻,供應艱苦,所載官物,一箱一櫃而已,輒用一船,夾帶客商,裝載私貨,所至騷擾,法宜禁約。」部覆,從其言。凡送官物,務儘船裝載,每船添夫上水二十名,下水五名,軍衛三分,有司七分。違者并應付之人,皆治以罪。 成化元年十一月,上謂戶部臣曰:「律條明開收受稅糧聽令納戶親自行概,平斛交收,比來收糧者作弊多端,且每石加耗米一尖不過五升,今軍官願明加一斗,可見官攢人等侵害過多。今後收糧俱用平斛,聽令旗軍行概,每石耗米五升,二十斛加與一石,落地餘米,旗軍自收,不許隨斛上倉,亦不許官攢人等勒要,囤基財物。仍嚴加禁約,敢有仍前作弊,許令巡倉御史參奏究問。」 都督過興鎮廣西還,道經祁陽,怒知縣李翰應接不以時,令子得隆率部卒拽翰及其子釗撞掠之,俱死河下。翰妻愬於朝,勘得實,時興以疾卒於道,興妻為子求免死,憲宗不允,命即誅之。 高州府知府劉海者湖廣人,知高州時,值廣西傜賊入境,民攜家避賊者,海皆閉門不納,城外積屍數里,犬食皆肥腯,海乃烹犬食之。時有「城裏人食狗,城外狗食人」之謠。 祖宗時鈔法通行,故官員以鈔折俸,其後新鈔一貫時估不值十錢,舊鈔纔值一二錢,甚至積之市肆,過者不顧。以十貫折俸一石,是斗米一錢也,小吏俸薄,無以養廉,莫甚於此。 光祿寺卿蔚能者陝西朝邑人,雖出身吏胥,而盡心職事,每宴會,躬自檢視,必求豐潔。在光祿三十年,未常持一臠還家,其尤可稱者。能嘗率其僚請清查入內供應器皿,有旨逮問,能謂其僚友曰:「上怒不可測,某老矣,請獨任之,諸公方嚮用,不以相累也。」既而獨受責降,調官南京,退無後言。今之士夫,平日以意氣相處者,位相軋則相傾,過相累則相諉者,視此胥有愧矣。 舊例,中鹽者皆戶部定則例,出榜召商,無徑奏者。成化二年,有富人呂銘等投託勢要,奏中兩淮運司存積鹽五萬五千引,有旨自中出允之。時戶部不能執奏,鹽法之壞,自此始。 祖宗朝,河道但命巡鹽御史兼巡之,成化二年冬,始命御史一員提督通州以南抵臨清及衛輝一帶河道。 成化三年三月,命戶部尚書馬昂,都御史林聰,給事中潘禮、陳越清理京營軍士,賜之敕曰:「朕以京營軍士視其名則案牘充盈,究其實則隊伍空虛,關糧之際,填塞倉衢,受賞之日,溢滿禁塗,及至收集部曲,往赴邊鄙,累旬日不能得數萬。蓋總兵等官縱之歸休,役之私用,受賄買閒,應付權貴,其弊難以枚舉。今特命太監懷恩會同爾等,將見在軍士點閘,且以十五萬實數來報,有隱蔽不報,抗拒不服,即奏聞拏問削奪。清理之後,仍創為良法,以備調用。夫朝廷勞天下之民以養兵,而耗天下之兵於奸弊,兵民日困,奸弊日深,及至有事之時,爾等付之長歎息而已,則曷若今日不避怨怒,盡搜其弊源而窒塞之,以復祖宗時兵制之盛乎!」按此敕極悉營制之弊,此舉三十年一行之可也。 成化初,四夷館譯字官生見有一百五十四員名,而教師馬銘又違例私收子弟一百三十六名,為禮部所劾。憲廟命禮部會官考選,精通者量留,餘送吏部改用,子弟俱遣寧家,後有私自教習者,必罪不赦。 成化三年,國子監助教李伸言,欲蔭大臣之子,事下廷議,謂:「爵以待賢,理不可濫,教養之法,義不可缺。」乃命在京三品以上官子孫各一人入監讀書。 成化初,國子監學錄黃明疏陳都掌禦寇事宜內,請用毒毬行煙,謂毒毬所薰,口眼出血,行煙所向,咫尺莫辨。近日亦有以此獻於巡撫山東都御史宋應昌,謂可用以禦倭者,然試之無驗。 兵部侍郎兼學士商輅言:「從祀諸儒有未加封爵者,於所被章服殊不相稱。」於是追封董仲舒為廣昌伯、宋胡安國為建寧伯、蔡沈為崇安伯、真德秀為浦城伯。 陝西茶馬司,舊制每歲再遣行人巡視。成化三年,巡撫陝西都御史項忠言:「近日勢家及射利之徒,往往交通守備官,私販入番,茶馬之政遂壞。行人職卑言輕,難以禁治,乞依巡鹽事例,暫遣風力御史一員,往督其事。」陝西茶馬之差始此。 成化時,禮部言:「學校端本澄源之地,孟子切切於義利之辨,誠恐學者利蠹其心也。近年學校生員,聽令納馬納牛納草納米入監,殊非教養本意。且前代雖有納粟補官之法令,而不用以補士子,為士子者知財利者可以進身,則無所往而不謀利,或買賣,或舉放,或取之官府,或取之鄉里,視經書如土苴,而苞苴是求;棄仁義如敝屣,而貨財是殖,士心一蠹,則士氣士節由此而喪,他日致用,何望其能興治有補於國家哉!自今伊始,雖有邊事緊急艱難之處,亦不許以監生生員納粟納馬等項出身,若再以此例開端者,許該部六科十三道糾正之,用以端士心而美教化。」 成化時,學士商輅陳言時政,內廣儲積一款言:「臣竊見各處預備倉所儲米穀本以賑濟飢民,每歲官司取勘口數,里老止將中等人戶開報,其鰥寡廢疾無所依倚者,一概不報,蓋慮其無力還官負累賠納故也。今後各處預備倉,飢民關過米穀,不拘豐中,年歲通取息一分。有係鰥寡廢疾無所依倚之人,不必追徵,將所收之息抵補其數,抵補之外或有餘賸,自作正數入倉。仍乞令巡按分巡等官,嚴督府州縣正官,收放之際,務在親行提調,痛革出納之弊!庶幾官無虛費,民得實用。」 憲宗嘗謂禮部臣曰:「京城內外,居民輳集處所,多有內外官員人等增修寺觀廟宇,禮部其嚴加禁約。」尚書姚夔等請揭榜禁約, 【 「請揭榜禁約」,「請」字原作「謂」,據明本改。】 繼今不許於原額外增修請額,違者許巡街御史、五城兵馬司擒治。仍行順天府曉諭鄉村,一體遵行。 成化三年,有訓導高瑤者上疏於朝,請加景泰廟號。下部議,左庶子黎淳疏言:「正統十四年八月,已冊立陛下為皇太子,至九月臣又奉郕王即帝位。臣惟朝廷既立皇太子,則異時居天子之位乃皇太子也,乃又立一親王為天子,則所立之太子將何為哉?當時雖曰主少國疑,四方多事,然周成王時姬旦實有功之叔父,何不遂取天位?特以君臣有定分而不敢耳。今如高瑤此言,有死罪二:一誣先帝為不明,一陷陛下於不孝。乞究主使之人。」疏入,上曰:「景泰已往過失,朕不介意,豈臣下所當言,顯是獻諛希恩,俱不必行。」 成化三年冬,以明年上元將張燈,預命翰林院詞臣撰詩詞,編修章懋、黃仲昭,檢討莊昶疏言:「今兩廣弗靖,四川未寧,遼東賊情難測,北虜尤當深慮,江西、湖廣亢旱數千里,正宵旰焦勞不遑暇食之時,兩宮母后同憂天下之日,豈宜張燈為樂哉?至如翰林官以論思為職,雖曰供奉文字,然鄙俚不經之詞,豈宜進於君上?固不可曲引宋祁、蘇軾之教坊致語,以自取佞慢不敬之罪也。」疏入,上曰:「元宵張燈,儒臣應制撰詩,歷代有之,祖宗以來,不廢此典。朕今視舊減省,止存其概,以奉兩宮聖母,豈至妨政害民?懋等不通典故,妄言譏議,難居文翰之職,命杖之調外任。」於是懋得臨武知縣,仲昭湘潭知縣,昶桂陽州判官。 成化間,樂舞生李希安以積官加禮部尚書,掌太常寺事。說者謂本朝革中書省立六部,以分掌國政,不宜令雜流參之。後又令希安經筵侍班,為科道所劾。乃得旨:「經筵之設,所以講明道學,關係甚重,故侍從皆用文學之臣,希安既非儒流,可罷侍班。」 成化初,西僧以祕密教得幸,服食器用,僭擬王者。出入乘棕輿,衛卒執金吾仗前導,達官貴人,莫敢不辟路。每召入大內誦經咒,賜予駢蕃,日給大官牲餼酒饌至再,錦衣玉食幾千人,中貴見輒跪拜,坐而受之。法王封號有至累數十字者。 成化初,尚膳監太監潘洪奏,令其姪潘貴中納兩淮運司積餘鹽,戶部奏其阻壞鹽制,憲宗曰:「朝廷存積鹽課,以待邊用,祖宗明有禁例,食祿之家,尚不可中,況內臣乎?內臣給事內廷,凡所以養生送死,皆朝廷為之處置,固不必營私以殖生,況乃損國課以益私家乎?其勿與。」 靈山縣知縣林錦者有能名,陞試廉州府知府,益修其職,招集流亡,捕滅賊盜。守臣薦於朝,乃陞廣東僉事。 成化四年六月二十六日,慈懿皇太后崩,禮部言:「孟秋享太廟,正在哭臨之內,乞移至初七日。」令仍於初一日祭。 慈懿皇太后崩,憲廟奉皇太后意,不欲合葬,止於裕陵左右擇地。於是內閣諸臣及五府、九卿、翰林、科道交章極言其非是,章既上,跪伏文華門前以待,必從而後已。憲廟悉覽其奏,為懇請於皇太后,自巳至申,稍見從。於是批允合葬,群臣皆呼萬歲而退。 成化時,戶科左給事中丘弘言:「近嘉善公主累請文安等縣閑地,西天佛子劄實巴奏求靜海縣地及宛平佃戶。夫公主食祿之家也,劄實巴佛之徒也,乃反慈愛之教,而以削剝為事,谿壑之欲,必至無厭。承行者受其囑託,略無執辯之詞,勘報者畏其權勢,俱作空閑之數。原其所由,皆無籍之徒竊假投獻而漁獵其中、奸狡者投為管業而囊橐其內之所致也。況地踰百頃,百家之產也,豈可徇一人之好惡,而奪百姓之恆產哉!」疏上,詔以「田土除勘明給賜外,其餘乃覈實以聞。繼今凡有求者,一切不許,著為令。」 成化時,戶部會議漕運事宜,內一段言:「鄰近河道南北往來馬快流船,晝夜不絕起集,軍夫接遞,常以一二千計,淩冒風雨,送往迎來,艱苦萬狀。而經過官船,往往附載私鹽客貨,應付稍緩,輒將官吏高懸痛箠,不徒索夫,兼且求賄。原其所由,皆其隨從僕隸指使之也。宜禁約內外公差官員,船運載官物,不許附帶私鹽客貨,其隨從僕隸姓名,及上水下水夫數,悉於關文明白開寫。敢有多索一夫一軍及分關前驅逼取錢物者,許巡河御史、按察司官將各人隨從僕隸并附船客商拏問,民編口外,軍發戍邊,鹽貨入官。」 成化時,御史劉璧等言:「吏部之選舉,雖下僚末職,亦不過具實奏聞,上請裁處,未敢自專。或薦非其人,士論得以攻之,臺諫得以言之,朝廷得以罪之。列聖立法,所以不自簡除,正以此耳。陛下雖明見萬里,果盡知其孰為賢而可用,孰非賢而不可用?萬一知有未盡,則必詢諸一二近侍之臣,然能保其果無受賂市恩,而所舉非所用乎?在外者,以為專主於陛下,而不敢言其失,彼自以為得計,方且夤緣作弊,賣官鬻爵,無所不至,則其為患也大矣。且君上之職與臣下不同,君總其綱,臣任其煩。若在京四品以上官,陛下悉自簡除,非惟勞煩聖體,毋乃以萬乘之尊而行有司之事乎?竊以為此非出陛下本意,必有不恤國體偏為身謀之人,欲假陛下之專,以塞天下之口,竊朝廷之權,以濟一己之私耳。」 舊制,頒詔皆置詔於櫝,以繩懸之,自承天門頒下。成化四年秋,頒慈懿皇太后尊諡詔,執事者不恪,以致繩斷櫝毀,為御史所劾,竟宥之。人皆誦聖度之善如此。 成化五年,以正一嗣教真人張元吉凶暴貪淫,或囊沙壓人致死,或投之深淵,前後凡殺四十餘人,為族人所奏,械繫至京。刑部尚書陸瑜等奏:「張氏遠祖,假以符錄,繆稱玄宗,無補於國,無益於世。前代雖間有封號,未有品級,至我朝,革去天師之號,止稱真人。今其子孫不肖,罪惡深重,元吉當淩遲處死,其妻子當流,其黨當絞斬,其族當籍而徭役之。仍宜毀其府第,革其勾管都目諸人,勿令印行符錄,以誣惑斯世。」憲廟令元吉如所擬,妻子免流,仍擇其族人廕封。當時不能執論絕其根源,致令其徒奉行,至今自若,深可惜也。 成化五年,內使杜衡盜內府金二兩、銀二百兩,事覺,都察院擬罪當死,例得贖,憲廟命即斬之於市。 成化中,都督同知武忠,貌雄壯善射,嘗使朝鮮,國人請閱兵,因以弓矢請射,忠挽弓輒嫌其弱,並張兩弓折之。會有雁橫空而過,國人跪請射,忠援弓射之,應弦而落,國人懼服。 都督同知馬良,館陶人,嘗以幼童侍憲廟於青宮,甚見親暱。後良喪妻,不數月娶繼室,鼓樂聞禁中。憲廟聞知,謂左右曰:「良喪婦未久,何以即娶?夫婦之情,何其薄也?」自是寵遂衰,不復召見。聖情之篤於倫理如此。 成化時,兵部以都督劉玉當聽調征西,所統馬軍缺少,乞於別營選補。憲宗曰:「團營軍選補未久,如何又要選補?不允。有警,令全營以往,然此中必有情弊,其令內外提督并坐營官具實回奏。」於是撫寧侯朱永及玉等引咎自劾,憲宗曰:「初簡閱士馬,委爾等提督訓練,正欲兵精以備調遣也,何乃因循廢弛輒至於此?玉等平昔坐營怠惰,及臨調,又稱軍馬不足,論法本難容恕,姑宥之,仍各慎乃事,以副委託。數有不足,即與選補,勿致有誤。」 憲宗因有自宮求進者,姑宥其罪,發原籍當差,不許投託王府勢家潛住,違者論死,隱匿之家,發邊遠充軍。 成化時,吏部尚書姚夔言:「舊例,選授外官,隨即領憑赴任,近多潛住京城,揭借財物,置辦衣裝,娶妻買妾,枉道回家。自今限五日赴科畫字領憑,有延過半月不辭朝出城者,送法司治罪。有已出城復入潛住者,降用,違憑一年以上者,革職為民。」 成化間,禁京城九門并通州等處抽分,內外官不得違例多取商稅,違者治以重罪,命都察院榜示之。
典故紀聞卷十五
成化六年,順天府尹閻鐸以歲饑坐視民患不能賑濟,為戶科所劾,遂降衢州府知府。其府丞而下并巡城御史,俱加罰有差。祖宗朝急於民瘼如此,今稍遜矣。 太平、蕪湖、荊州、沙市、杭州稅課,舊無抽分官,成化七年,工部尚書王復始請添部屬三員分往抽分,竹木變銀為營款費,是年所得僅千兩,後至者以多得為能,至萬餘兩。歲歲加增,朘削無極。言利之臣,貽害如此。 祖宗之世,最重封爵,如公侯伯,皆論功定議。蓋積其前後之功,無官可酬,乃始加之,非如千百戶指揮可累級陞也。自都督同知趙輔征兩廣回,大肆賂遺,遂得封伯。後太監劉永成姪左都督聚亦以微功得寧晉伯,無復舊制,而人亦不以得爵為難矣。 大理卿王概為按察使時,以旌異得賜誥命,後歷副都御史、大理卿,以品秩相同,不得請給,上疏乞恩,詔特許之。舊制,大臣無有兩給三品誥命者,有之自概始。 北直隸舊止巡撫一人,成化八年九月,兵科都給事中梁璟言:「畿內八府,境土廣遠,巡撫一人兼理邊備,卒遇有警,恐誤事機。乞以河間、保定以南六府,專委都御史陳濂巡撫,其薊州抵密雲一帶邊關,及順天、永平二府屬,另擇重臣一人專督,兼理巡撫之任。」部覆從其言,乃以命都御史張綱。二巡撫之設,自此始。 成化時,給事中白昂言:「大理寺審錄,有詞稱冤,人犯駁回在外衙門再問,多偏執己見,不與辯明,或用非法重刑,鍛鍊成獄。囚人慮其駁回,必加酷刑,雖有冤枉,不敢再言。今後有問招不明擬罪不當者,俱乞改調相應官員問理,不許鍛鍊成獄,違者雖無贓,亦依律問罪,送吏部改調。」從之。 成化時,都御史李賓言:「在外官司聽斷官民詞訟,動輒罰人財物,始則暫寄官庫以欺人,終則通同庫役以入己。又預備稽考告訐,假立文簿,虛作支銷。宜行禁革,嚴治其罪。」從之。 成化七年立春,以星變避殿御奉天門,便服進春,免賀。 成化八年元旦,以星變免慶賀。群臣但具朝服,行八拜禮。 舊制,殿試在三月初一日,狀元率進士上表謝恩在初六日。成化八年,以悼恭太子發引,改殿試於十五日,至今因之。 成化時,廣東按察司言:「婦人犯笞杖并徒罪者,例俱單衣的決,但其間所犯多緣連累,且素懷廉恥之人,一被刑辱,終身莫雪,甚為可憫。乞自後除姦盜不孝與樂婦的決,餘悉納鈔贖罪。」遂著為令。 成化時,宣府龍門所火焚官草五十七萬餘,有司獲縱火者以聞,命即斬以徇。籍其家資以抵草數,不足則令經收看守官補之。 成化時,總督漕運都御史張鵬請給僧道度牒,鬻米濟荒,憲宗曰:「僧道給度,不宜太濫,且鬻米之數,所得幾何?而所損於國者多矣。其在官吏監生,尚不可以為常,況此輩乎?其勿許。」 河東鹽池,舊止以巡按巡視,成化九年三月,戶部郎中文志貞言:「巡按等官不得以時臨視,故人得私販,官鹽阻壞,客商少中,無以濟邊用之急。請歲遣御史一人,往彼禁治料理,歲滿更代,如巡茶之例。」乃始設河東巡鹽御史。 舊制,時享太廟,俱於近午時行禮。成化九年四月初一日,時享太廟,是日日食,百官當捄護。禮部奏,請早行廟享禮。 舊制,膳生員考黜者,仍追食過米。成化九年,北直隸提學閻禹錫始奏免還官。 故事,四品官父母死,有祭無葬。成化九年八月,少詹事柯潛父死,特賜以葬,時以為榮。 御史楊守隨言:「爵賞不可以無律,名器不可以假人。頃因山東災傷,許辦事及寄名吏納銀免考,悉依資格選用。倖門一開,越次授職,蕩無紀極,爭相黷貨以規驟進,其於害政,莫此為甚。」憲宗批答曰:「朕患吏道不清,嚴考試以為進退,今若募胥吏入貲賑饑,免考登仕,是教吏貪也。御史言是,其亟罷此例。」按奸吏舞文以貪賄,挾賄以買官,倚官以剝民。故每遇開例,吏之加納者半,吏治不清,民生不遂,多由於此。憲宗此旨,百世所當遵也。 程明道、伊川二先生,祖家保定博野縣人,其五世祖端明殿學士羽始遷洛陽。成化間,博野知縣裴泰建言請立祀,命有司春秋祭祀。 成化年間,因擒獲妖人,追其妖書圖本,備錄其名目,榜示天下,以曉諭愚民。其書有:番天揭地、搜神記經、金龍八寶混天機神經、安天定世、繡瑩關、九龍戰江神圖、天空知賢變愚神圖經、鎮天降妖鐵板達通天混海圖、定天定國水晶珠經、金鎖洪陽大策、金鋒都天玉鏡、六甲明天了地金神飛通黑玩書、通天徹地照仙鑪經、三天九關夜海金船經、九關亡返纂天經、八寶擎天白玉柱、夫子金地歷、劉大保泄漏天機伍公經、奪天冊、收門纂經、佛手記、三煞截鬼經、金鎖攔天記、緊關周天烈火圖、玉盆經、換天圖、飛天歷、神工九轉、玉瓮金燈記、天形圖、天髓靈經、定世混海神珠、通玄濟世、鴛鴦經、錦珊瑚、通天立世、滾雲裘、銀城論、顯明歷、金章紫綬經、王賢鏡、四門記、收燕破國經、通天無價錦包袱、三聖爭功聚寶經、奪天策、海底金經、九曜飛光歷、土傘金華蓋、水鑑書、照賢金靈鏡經、硃書符式、坐壇記、普濟定天經、周天烈火圖、六甲天書、三災救苦金輪經、智鎖天關書、感天迷化經、變化經、鎮國定世三陽歷、玄元寶鏡、玉傘錦華蓋、換海圖、轉天圖、推背書、九曜飛天歷、彌勒頌、通天玩海珠、照天鏡、玄天寶鏡經、上天梯等經、龍女引道經、穿珠偈、天形圖、應劫經天圖、形首妙經、玉賢鏡、透天關、盡天歷、玄娘聖母親書、太上玄元寶鏡、降妖斷怪五家經、金光妙品、奪日金燈、紅塵三略、照天鏡、九關番天揭、天神圖、金鋒都天玉鏡、玉樹金蟬經、玄娘聖母經、七返無價紫金船、銀城圖樣、龍鳳勘合。 僧官常琇者,拜故南和伯方瑛為父,修武伯沈煜、泰寧侯陳桓、豐潤伯曹振、錦衣指揮王珩,皆與交好。琇至各家飲酒,皆設鼓樂,琇每招妓與亂。後其徒因與爭寺產,因發其通瑛妾諸罪,遂并下錦衣鞫實,琇杖發遼東充軍, 【 「琇杖發遼東充軍」,「杖」原作「校」,據明本改。】 煜、桓、振、珩各坐罪停俸有差,仍命都察院出榜曉示。此真可為官員交好奸僧之戒也。 成化時,刑部主事張鼎言:「固原、平涼乃三邊總會之所,虜寇侵犯,累從此入,宜置立總府。」諸臣會議,乃命左都御史王越駐劄固原, 【 「固原」原作「固順」,據明本改。】 總督諸路軍馬。陝西總制始此。 成化時,以街渠汙穢壅塞,為工部所奏,逮兵馬指揮并巡城御史、錦衣衛官校於獄。 成化十年十二月,有自宮者五十餘人,日赴禮部喧訴求進。尚書鄒幹以聞,命錦衣衛執之,枷項於禮部前,并各大市街示眾。 寧晉伯劉祿,成化十年襲父爵,次年三月卒。憲宗以祿幼,且襲爵未久,惟賜祭,不予葬,且免輟朝。命有司著為令。 成化十一年冬,有自宮聚至四五百人,鬨嚷求收用。憲宗云:「此輩逆天悖理,自絕其類,且又眾聚喧擾,宜治以重罪。但遇赦宥,錦衣衛其執而杖之,人各五十,押送戶部,如例編發海戶當差。是後有再犯者,本身處死,全家發邊遠充軍。禮部移文天下禁約。」 成化十二年二月朔日食,望月食。 成化時,錦衣衛奏:「京城內外,盜賊生發,前後捕獲七百餘人,其中強盜多係僧人。乞自後僧行道童不給有司文憑私自來京者,緝出俱發邊衛,并罪其所主之家。」從之。 成化時,九卿以災異陳言,內一款:「軍民服色器用,近多僭越,服用則僭大紅織金羅段地錦,騎坐則僭描金鞍韉鋄銀鞦轡,首飾則僭寶石珠翠。今四方絲貴金少,率皆坐此。宜嚴加禁約,違者即重罪而沒入之。此侈風在今更甚,尤宜禁止。」 成化時,大學士商輅因災陳言,內一款:「臣聞,天下之治亂,係下情之通塞。太祖高皇帝臨御之時,自群臣以及民庶,於可言之事,許直至御前陳說,所以廣耳目,達下情也。皇上承嗣以來,詔求直言,而人多顧忌,不肯盡言。意者,聽言之道未至乎?望明詔在廷群臣,凡致災之由,彌災之策,悉陳以聞。」 成化時,定西侯蔣琬言:「養兵之利,莫善於屯田,今竭東南民力,漕運以實京庾,又勞八府民力,飛輓以供邊餉,民兵俱弊,費出無經。屯田之利,則未█舉。且大同、宣府等處,膏腴土田,無慮數十萬頃,悉為豪強占種。租稅不供,稍遇兵荒,全仰內郡。其八府良田,又多為勢要之家妄以拋荒奏乞,日漸侵剝,失業之民,控訴無所。脫使邊關有警,內郡何由接濟?運河有阻,京師何所仰給?居安思危,不可不慮。乞令戶部會議,遣剛正給事中、御史二員,視往年甘肅增糧事例,檢勘丈量,定著科額。八府民田,亦乞嚴立禁條,不許豪奪。庶幾兵民足食,內外有備。」 成化間,戶部覆甘肅巡撫宋有文奏言:「邊儲虧折,非獨甘肅為然,如遼東、大同諸處,往往事覺,盤究未報。大抵糧儲乃生民膏血,而邊方險遠,類難急致。其間侵盜之徒,率多延緩,以覬脫免。今宜定為通例,凡盜糧五十石、草一千束、錢帛直銀二十五兩者,仍用常典,多者一如近例,監追充軍;四倍其數,則無問文武職官吏典斗庫部運諸人,雖宥不赦,正犯或有逃故,逮其親屬。如此則糧不重費,人知謹守。」疏上,詔如議,且令正犯逃故,於同爨至親家屬追之。 成化時,禮部覆整飭邊備兵部侍郎馬文升奏:「光祿寺筵宴夷人酒飯菲薄。」憲宗曰:「宴待諸夷,本柔遠之道,所以尊隆國體,起其瞻仰,非但飯食之而已,必器具整齊,品物豐潔始稱。今後筵宴并酒飯處,令光祿寺堂上官視之,仍以禮部官一員督察,有不遵者,併治以罪。」 成化十二年七月,京師西城,有物夜出傷人,其色黑,跡之不可得。上乃於禁中祭告天地曰:「臣以菲薄之資,撫盈成之運,顧政事之多缺,致災異之薦臻。茲者京城內外,有物夜出,殘害軍民,驚動閭巷。夫變不虛生,必有所自,意者或用度不節,致傷民財歟?或土木煩興,過勞民力歟?或忠言不聞,下情無由上達歟?或仁政不施,實惠未能下究歟?夙夜兢惕,罔知攸措。伏惟大造垂慈,曲賜矜憫,赦過宥罪,轉禍為祥,俾妖物潛消,居人安妥。臣當祗謹天戒,循省愆尤,期維新於政令,以圖報於大恩,不勝惓惓懇禱之至。」大學士商輅等亦條上時政闕失,請付所司行之。當時君臣,尚有遇災而懼警惕修省之意。 昭德宮內使汪直得寵於憲廟,自黑眚之後,命出外詗察物情。直布衣小帽,乘驢騾往來京城內外,人不之知。直刺得外間隱事,以取信於上,上益委任,遂謗及諸大臣,權寵赫奕。又委官校四外緝事,不拘京官藩臬,動皆拘繫西廠。或夜入其家,搜其財物,刑其妻女,朝臣惴惴不自安。於是大學士商輅及萬安、劉珝、劉吉上疏極言其害,言:「陛下委聽斷於汪直,直又寄耳目於小如韋瑛、 【 「直又寄耳目於小如韋瑛」,「韋瑛」原訛作「韋漢」,明本同。據明史卷一百九十二、明書卷一百五十八汪直傳改。】 王英輩,大張聲勢,蠹害人,使大臣不安於位,小臣不安於職,商賈不安於市,行旅不安於途,士卒不安於伍,庶民不安於業。因條列其不法事以上,謂如此不已,國之安危,或未可知。」憲廟從其言,為罷西廠,責汪直退還本監,調韋瑛邊差操,散遣諸校尉,人心快之。然帝意猶未釋然,會御史戴縉以九年滿不得陞,窺知意旨,遂上疏言:「皇上近以災變,敕令臣工修省,未聞有進賢退不肖革弊釐奸者,獨太監汪直緝奸惡,懲貪贓,釋冤抑,禁宿弊,皆合公論而服人心。」假建言之名,以頌直功德。疏成,先以草託直所厚錦衣千戶綬示直,令直先為言於帝,而後奏之。疏奏,帝大悅,於是直復開西廠,詗察益苛,破家毀族,人不堪命。縉意望陞都御史,乃止得尚寶少卿。 鄉試小錄前舊有吏典掌行科舉及生員謄錄對讀二條,成化十三年,以少詹事黎淳言始削去之。淳又言:「士子有文理差錯行文有疵表失平仄字畫差錯者,皆宜究治。」禮部覆議:「平仄不順,字畫差錯,與文理差繆者不同,宜仍令會試。」從之。 中外軍政官,五年一次考選,舊無著令,成化十四年春,因兵部尚書余子俊、英國公張懋奏請始定。 成化十四年八月戊申早朝,東班官若聞有甲兵聲者,因辟易,不復成列。士露刃,以備不虞,久之始定。究其事所從起,莫能得,亦異矣。 翰林院官,自永樂、宣德以來,俱不習儀。至成化十四年冬至日,錦衣緝事者奏學士王獻等不赴習儀,憲廟命鞫問,二人舉相傳之例以聞,宥之。仍詔:「自今行大禮,仍先期習儀,惟內閣辦事者免。」舊制,頒歷在十一月朔,成化十五年,是日值冬至,禮部預以為請,命改頒歷於十月朔日。 成化十五年,太子少保戶部尚書楊鼎乞致仕,特賜敕允之,仍給月米二石,歲夫四名。先是,大臣致仕未有給米撥夫例,有之自鼎始。 成化十六年,以監生虎臣言,始詔:「天下學校,孔子廟庭所在,凡過其門者,皆下馬。」 官吏折俸布舊於甲字庫折支者,每闊白布一匹折米四十石。成化十六年,戶部以為言,始改折三十石。然布極細者不過值銀二兩,而米遇貴,石值銀一兩,已有懸絕。後又以粗布值銀三四錢者支與,是粗布一匹,準價銀三十兩矣,從古所未有也。 成化十七年,國子監丞祝瀾請天下文廟皆宜用木主,禮部覆言,廟制已定,而瀾欲紊亂舊章。遂黜為雲南廣西府經歷。後竟用木主,而無人為瀾白其事者。 舊制,給事中外陞,必方面知府,無府州佐貳者。成化十七年五月,禮科都給事中張鐸、兵科給事中蕭顯因言事忤旨,吏部希意,陞鐸為湖廣漢陽府通判、顯為貴州鎮寧州同知。時鎮寧州無同知,特添設以授之。 舊例,指官詐財滿貫犯該徒流以上罪者,俱發充軍,有大誥及遇恩,例減二等,為首從者止得徒杖之罪。成化十七年五月內,刑部題:「此輩情犯頗重,如復減等,恐奸偽日滋。請今後指稱京官并三司以下官名及以官府使用為詞誆財者,俱計贓,不分首從,悉連家屬發邊充軍,原係邊者,發極邊守哨。」從之。 都御史李綱,山東長清縣人。居官廉介,為太僕少卿時,曾於冀州遇盜,奪其篋,將啟之,問其隸,知為綱,曰:「乃李少卿耶!是無錢。」不啟篋而去。 成化十四年,巡撫寧夏都御史賈俊奏邊儲無措,請開納銀。十三道御史言:「堂堂天朝,富有四海,供輸貢入,不可數計。使能量入為出,用一省百,則邊儲何患不充,軍需何患不足,而為此賣官鬻爵之事!伏乞痛革前弊,別為經久常行之策,務使邊備不乏,名器不濫,舊章不紊,異議不生。」疏上,憲宗曰:「漢文帝從晁錯備邊之策,令民納粟拜爵,後人惜其作俑。邇者有司以乏邊儲,又議行納銀事例,後世又將謂何?御史所言是也,宜一切罷之勿行。」 成化時,兵部尚書余子俊以京城內外多盜,請差府部屬官五十餘員會錦衣巡城御史查究,內外官民之家有舍匿遊民及無籍軍匠罪囚者,各聽首實,送戶工兵三部收役;若經赦死囚遣而復來者,處死,鄰居舍匿之家蔽占不舉者,亦以其罪坐之。仍令審編火夫坐鋪巡警,夜以五十人為率,獲盜必追究,舍匿之家概治之,及印子鋪賭場俱宜禁治。自今犯者,其房舍沒官,治以重罪。 成化十七年秋,禮部言:「烏思藏地方在長河西之西,長河西在松潘、越巂之南,三處地界相連,易於混淆,難以辨別。烏思藏大乘法王,闡教、闡化、輔教、贊番王,舊例三年差人一朝貢,後因道險少來,而長河西番僧往往偽作印信番書,以冒賞賜。乞立為定制,除大乘法王無地土外,闡教等四王人各賜敕一道,勘合二十道,該貢之年,道經四川、陝西,比號既同,仍有王印奏本,方許放入。其長河西、魚通、寧遠等處,朵甘及董卜、韓胡諸宣慰司,亦各給勘合六十道,其入貢道經四川,比號驗放一如例。若該貢之年,偶值道梗不通,後不許補貢。其四川松茂州土著番僧來朝者,邊官亦照例驗放,不許過多。」從之。 四川巡撫都御史孫仁以松潘賊劫掠,欲發兵剿之,憲宗曰:「兵猶火也,不戢將自焚,松潘賊已嘗剿戮,其渠魁亦知警矣。若又縱兵恣殺,彼番寨蝟聚,豈能悉滅哉?貪功以啟邊釁,誠非計宜。令仁等乘兵威方振之餘,遣人撫諭,果負固不服,乃用兵剿之未晚也。」 成化十八年,山西巡撫都御史何喬新以按察司官延滯詞訟,劾僉事尚敬等罪。憲廟言:「刑獄重事也,周書曰:『要囚服念五六日,至于旬時。』特言未得其情者,詳審不苟如此。苟既得之,不即結斷,桎梏縲絏,拘繫其身,往往有瘐死獄中者矣。夫其人罪不至死而死,是刑官殺之也,故律特著淹禁罪囚之條。喬新劾奏甚當,其即究治其人,仍令天下刑官皆知所謹,以副朕欽恤之意。」 成化十八年十二月,通州右軍餘金鳳等三百九十一人自宮以求進,都察院言:「中三百十四人,俱年及十五歲,法當收贖;五十九人纔十歲以下,乃其父兄教令為之者,當坐教令之人。」因奏:「近例凡自宮者本身處死,全家發煙瘴地面充軍,今犯者,并援例上請。」奉憲宗聖旨:「金鳳等百九十八人枷項示,滿一月仍杖一百,并年幼者俱如擬皆發原籍原收管。」 晉寧河王府自成化十七年以來,每夜有妖見,或為神像,或為王侯,需索酒食。時舉火將焚宮,十八年十二月十八夜,果焚府第無遺,冠服器用皆盡,妖亦隨滅。其事甚異。 成化十九年三月,內官王鈿奏令家人中河東鹽二萬餘引,戶部請治其罪,憲廟曰:「祖宗之制,內官不許私置產業,矧敢違例中鹽,與民爭利?且其服食之需,皆自內給。今鈿營利,於外將焉用之?戶部其查,例揭榜禁約,後有犯者,必罪不宥。」 太監汪直倚恃權勢淩轢有司,所過動遭捶撻,嘗至定州,知州裴泰預為饌具以待,僕從皆醉飽欣欣,直心識之。至成化十九年六月,以罪調南京御馬監,所經有司皆避,直困臥公館,孤燈熒然。適泰以公事至,直喜,求食,泰以所攜設饌,遂爾汝待之。直曰:「吾非復前比矣,明發得車馬起程足矣。」泰曰:「諾。」至明,趨騎而去,聲勢寂然。小人得喪之態,可為世戒。 故事,章奏既得旨,諸司抄出奉行,亦互相傳報,使知朝政。自成化時汪直用事,其黨千戶綬以為漏洩機密,請禁之。後之奸人恐不便己私,遂往往禁諸傳報者,然卒未有不傳,亦可笑矣。 成化二十年,英宗忌辰,憲宗顧左右曰:「今早行禮之際,追念罔極之恩,感傷於懷,泫然淚下,不能自已。永惟先皇,奄棄天下臣民,忽已二十年矣。朕嗣守大業,兢兢慄慄,恒懼弗克負荷,無以慰宗廟神靈。今益當省身修德,任賢圖治。使四海無虞,生民樂業,庶幾無愧天子之孝云爾。」 慶成大禮,國家以來,不肯輕廢。成化二十年正月,御史徐鏞、何珖以京師地震,疏請免宴。憲宗謂,慶成宴乃祖宗定制,責二人不諳大體,調外任。 成化間,京城內外奸惡之徒,行凶害人,荒淫賭博,甚至占人妻女,為人報讎。憲廟因錦衣官奏,謂之曰:「昔漢郭解一豪俠之雄耳,武帝因公孫弘之言,殺之以懲不逞,論者謂其有關治體。今惡少相倚為奸,恐將來效尤者無所不至,宜榜禁之。仍令保伍,互相覺察,知而不告者,各治以罪。」 成化二十一年五月,陞御史汪奎於夔州府、都給事中盧瑀於長沙府,各通判;給事中童柷於興國州、秦昇於廣安州,各同知。諸人因災異言事切直,吏部承密旨陞之,亦陞遷之變例也。 成化二十一年九月,忽一日申刻太監覃昌傳旨,召大學士萬安、劉吉赴西角門,劉珝亦欲往,昌止之。安等至,昌出紙一緘,上有御筆硃書一封字,啟視則人訐珝貪財好色,與太監某認親,納王越賄,謀與復爵諸陰事。安等驚曰:「此即匿名文書,朝廷何不火之?召安等看何為?」昌曰:「聖意不可回,二先生不作計處,明旦行事本發出,則無及矣。」安等曰:「必不得已,珝親老,俟親終守制何如?」曰:「不能待也。」曰:「不然令其自陳休致,厚加恩典,以全君臣始終之義。」昌曰:「上意正如此。」翌日珝本進,遂準致仕,加歲夫月米,賜敕而遣之。 每視朝時,天威在上,臣敬慎之極,語言進退之間,不無小小差誤,非敢慢也。成化二十二年四月,憲廟諭御史等官:「今後通政司、鴻臚寺等官宣讀奏詞,有差錯一二字者免劾。」真聖人之度也。 副都御史屠滽歷三品俸二年餘,四月陞右都御史,又歷三品俸八月,疏乞:「以今所歷足前所歷,共計三年,請給三品誥命,以封父母。」許之。 成化二十二年九月,詔天下有司,徵稅毋取餘價。 舊例,會試舉人以百名為率,南數取五十五名,北數取三十五名,中數取十名。成化二十二年十一月,當會試之前,時內閣萬安、禮部尚書周洪謨俱四川人,四川左布政潘稹即希二人意,言額數不均。於是南北各退二名,中卷多增二名。 成化二十三年二月初七日,上丁當祭先師孔子,以初六日命皇太子親迎,傳制遣官,改用次丁。 成化二十三年五月,保定府束鹿縣昏刻天地昏黑,空中聲如雷,尋有黑氣墜地,掘之得黑石二,一如碗,一如雞卵。 成化二十三年八月,寧王奠培以皇太子婚禮成,遣官表賀,其表文中稱大婚。憲廟言:「婚禮不賀,人之序也,今庶民之家,尚不行此,況朝廷乎?王不據理遵例,乃遣人奉表來賀,雖云致敬,所謂事之不以禮也。況表中又不審輕重,謬稱大婚,可乎?宜降敕諭王,俾知此意。」仍令巡按御史逮治長史等官。 成化時,真定知府余瓚言:「陝西、山西、大同、宣府、遼東等處邊牆內,地土肥饒,近皆為鎮守內外等官私役軍士盡力開耕,所獲糧草甚富,凡遇官民買納,加倍取息。以此觀之,則各邊所出者,皆足各邊之用矣。請敕遣科道部屬官剛正有為深達大體者數員,往會巡撫巡按鎮守內外等官勘視,凡堪種熟地,係軍民并千百戶以下者,聽如舊管業;其在指揮以上者,請定則例,量撥多寡,以資其用。餘皆計常操官軍若干隊分撥,每人宅地二畝,田地二十畝,每隊分為兩班耕守,以備征操,亦但徵取十一,則民可免轉輸之勞,軍可無飢寒之苦矣。」 京城外有軍民葉、靳鸞等發人墓,取髑髏及頂骨以為葛巴剌碗并數珠,假以為西番所產,乘時市利,愚民競趨之。所發墓甚。至是,緝事者聞於朝,番僧嘗買以進者皆遁去,獲等,送刑部鞫治,得其黨,俱坐斬。 成化末,貴州總兵經、巡撫都御史謝昶奏:「苗賊糾稱王,敵殺官軍,聲言入犯,其勢甚熾。若不調兵剿之,貴州難保無虞。」兵部言:「苗賊果如經等所奏,固當致討。但詳諸臣奏詞,不見殺掠實數,宜遣官按視。」於是遣御史鄧庠、兵部員外費瑄,賜敕諭以:「上體朝廷好生之心,下念生民煩費之苦,勿據偏詞,輕調大兵,以邀功啟釁。」庠、瑄至貴州,苗實無稱王諸狀,第稍侵我田土。守臣希覬陞賞,皆主用兵之議,又出危言以劫持二人,二人不從,遂招撫苗,苗知朝廷無剿除之意,各出聽撫諭。兵竟不用而還。
典故紀聞卷十六
國朝品官服色無蟒衣之制,蓋蟒蛇屬無角無足,乃其後內外官多乞蟒衣,大類龍形。弘治元年,允都御史邊鏞奏,始禁不許再乞。 弘治元年二月,孝廟有旨諭在京諸司:「朝廷政事,祖宗俱有成憲,今後五府、六部、都察院、通政司、大理寺等衙門,務須遵守,毋得互相囑託,有虧公道。如內外官敢有寫帖子囑託者,內官連人送東廠,外官送錦衣,奏來處治。若容隱不奏者,事發俱治以重罪。」 弘治元年二月,浙江景寧縣屏風山有異物成,狀如馬,大如羊,其色白。數以萬計,首尾相銜,徙西南石牛山,浮空而去,自午至申。事聞,朝廷為減銀課,汰坑冶官。 撫治鄖陽副都御史鄭時請給誥命,吏部言:「時先撫陝西,今撫鄖陽,前後雖三年餘,然中間嘗調參政。」孝廟命特與之。 弘治初,禮部覆都御史馬文升奏:「請令巡城御史及兵馬司、錦衣衛逐一搜訪,但有扶鸞禱聖、驅雷喚雨、捉鬼耳報一切邪術人等,及無名之人,俱限一月內盡逐出京。仍有潛住者,有司執之,治以重罪,主家及四鄰,知而不舉者連坐。」 陝西、甘涼乃古左賢王之地,漢武始取之,立酒泉、張掖等郡,以斷匈奴右臂。然漢、唐之末,皆不能守,宋則全失之。我朝立行都司,命官鎮守。正統初,虜酋朵兒只伯為患,賴王驥、蔣貴平之。天順間,孛耒毛里孩為患,敗寧夏總兵仇廉,自是入河套為寇掠矣。蓋陝西通甘涼者,止蘭州浮橋一道,虜若據橋,則運道難通,甘涼難守,關中難保無虞矣。 弘治初,吏部郎中周木言:「常熟舊有學道書院祠言偃者,今廢,乞為修建。」孝宗以本朝無書院之制,不許。 舊制,提人勘事,所遣人必精微批文赴所在官司,比號相符,然後行事。有司仍具由回奏,有不同者,執送京師。此祖宗防微杜漸之意,後乃止用駕帖,既不合符,真偽莫辨。弘治初,以刑部尚書何喬新言,始命如舊例行。 弘治元年十二月,御史陳瑤言:「崇文門舊設宣課分司,止收商稅,近差御史主事往監其事,以掊剋為能,有傷國體。」孝廟曰:「御史言是。此分司曩被校尉及無籍者挾持攪擾,因命御史主事監收,今後止許稱盤客貨,其餘行李車輛,毋得搜檢阻遏。」 命各處鄉飲酒禮,監生省祭官不得與。 初,正佐首領官每以事相訐,即以同僚不和,不分曲直,概行黜罷。灤州知州潘齡言:「正佐雖共事,而立心不同,稍加規正,輒起釁端,或倚其粗猛公肆欺淩,或恃其年老不顧廉恥。乞更易以別惡。」都察院以齡言為是,請自今佐貳首領官有貪暴殃民倚強恃老欺壓正官者,許正官具奏斥退,正官有贓濫不法者,許佐貳官申稟舉行,各坐正犯罪名。若彼此皆貪因忿致爭者,方以同僚不和論斷。從之。 湖廣舊無歲進魚鮓例,成化七年,鎮守太監某始進二千五百斤,十七年以後,增至二萬餘斤,用船十二隻,皆有司進獻。弘治二年四月,始命內官造辦如七年數,船止許二隻。仍禁需索科擾為害者。 主事林沂奏,欲按品秩列坐御史上,御史劾之曰:「朝廷設官分秩,有拘品秩者,有不拘品秩者,故慶成賜宴,科道坐於郎中之上,翰林坐於科道之前。若概以品秩,則諸學士當列於少卿之下,京縣知縣兵馬當列於御史給事中之上矣。」孝廟以沂故違成憲,下錦衣獄治之。 初,占城國王古來為安南所侵,攜家至廣東,朝廷命處置優之,送還國,且諭安南戒勿侵擾。古來既返國,復移咨兩廣守臣,謂:「安南仍肆侵占,乞如永樂時差官督兵守護。」事下兵部,覆奏言:「永樂時遣將發兵,乃正黎季弒逆之罪,非為鄰境交惡之故。今古來國土已亡而復存,部落已散而復聚,皆天威所致。古來亦宜自強修政,撫部落,保固疆圉,仍與安南捐棄小嫌,敦睦如故。若不能自強,專仰朝廷發兵遠戍,代之守國,古無是理。」孝廟從其議,乃以此意宣諭古來。 舊制,殿試畢次日讀卷,又次日放榜。弘治三年,大學士劉吉等言:「時日迫促,閱卷未精,請再展一日,至第四日放榜。」至今為例。 南京禮部尚書黎淳性耿介,患流俗奢侈,凡婚喪燕飲皆有則,取予不苟。有門生尹華亭以紅雲布寄淳,淳不受,即書其封識上曰:「古之為令,拔茶植桑,今之為令,織布添花,吾不用此妖服也。」 弘治三年,戶部以水旱災,請免直隸等處夏麥秋糧。孝宗曰:「國賦固有定法,然歲有凶豐,凶歲義當損上益下,若必欲一概取盈,倉則實矣,如病民何?奏中所擬悉從之。仍諭有司,使貧民各沾實惠。」 弘治時,山西沁、潞等處屯田被水災不及三分,例不免糧。孝宗以其民饑困,方發倉賑濟,不可復徵,特免之。 弘治三年十一月朔日遇冬至節,改望日頒歷。 提督會同館主事,是弘治五年春所設,蓋因其時館夫有盜夷人財物者故也。 弘治五年,大學士邱濬言:「經籍圖書,載萬年百世之事,今世賴之以知古,後世賴之以知今者也。太祖於未登寶位之先,即求遺書於至正丙午之秋,一時儲積,不減前代。永樂中,嘗遣修撰陳循往南京取本閣所貯古今書籍,各取一部北上,餘悉封識如故,是兩京皆有儲書也。今歷年既久,不無鼠蠹,經該人,不無散失。乞敕閣臣委學士以下官一一比校,要見實在的數,明白開具奏報。仍以木刻考校年月、委官名銜,為記識於每卷之末,永遠存照。仍敕南京禮部、翰林院官查盤永樂中原留內府書籍有無多寡全欠,具數奏知,量為起取存留,分派湊補。又請於文淵閣近地別建重樓,不用木植,但用磚石,將累朝實錄、御製玉牒、及干係國家大事文書,盛以銅櫃,庋於樓之上層。如詔冊、制誥、行禮儀注、前朝遺文舊事,與凡內府衙門所藏文書可備異日纂修全史之用者,盛以鐵櫃,庋之下層。每歲曝書,先期奏請,量委翰林院堂上官一員晒晾查算,事畢封識。內外大小衙門因事欲有稽考者,必須請旨,不許擅自開取。」孝廟嘉納之。 舊例,漕運船,松木者五年一造,給價六十一兩九錢,楠木者七年一造,給價七十七兩五錢,俱軍三民七出辦。乃後則漸求增加,非復當時之例矣。 弘治五年十二月,命禮部榜諭天下。今後敢有私自凈身者,本身并下手人處斬,全家發邊遠充軍。兩鄰及歇家不舉首者同罪,里老容隱者,亦治罪不宥。 弘治六年閏五月,太常少卿兼侍講學士李東陽言:「講官官不必高,所貴實任,苟非其人,不宜濫置,既授之任,必重其官。近日講官小有遺誤,遽遭糾劾,荷蒙聖恩,時置不問。朝廷優之以講道之禮,而有司律之以奉事之儀,自開設經筵以來,未嘗有此。臣伏累朝所定儀注,止有侍儀官御史二員、給事中二員、序班二員,無所謂糾儀者。先帝臨朝極嚴,御史等官奏對,不敢毫髮縱貸,即如大學士陳文、侍講周良臣等進講,差錯不聞糾劾,朝廷亦不以責糾劾之官。請自今凡進講差錯者,勿得糾劾,以仰成陛下優禮儒臣之盛意。」孝廟從之。 弘治間,命太監李興等修濬張秋河道。各官初至,祭河神,天氣陰晦,帛不能燃,似焚不焚之處,宛然人面,耳目口鼻皆具,共駭歎,副使楊茂元奏聞於朝。亦甚異也。 弘治八年三月,山東撫按奏黜老疾不謹等官,孝廟諭吏部曰:「到任未及二年者,姑留辦事,人才能否,須歷任稍久方見。今後有如此奏黜者,本部酌量再奏。」 大學士徐溥,以祿賜所入,於原籍宜興縣倣范仲淹之意置義田若干畝,歲收租稅,以助族人婚葬之費,定為家規,傳之子孫。恐條約不關於部曹,數目不籍於郡邑,人心難合而易離,義事難成而易敗,異時子孫,或視為度外,則不禁鄉鄰之侵,或認為分內,則或啟族人之訟。乃言於朝,乞敕戶部將所置義田文冊,用印鈐記,發本管府縣存照,候造冊之年,另以徐義莊為名立戶,造入本里帶管戶內。如有侵占爭訟者,以官法從事。庶幾家法藉國法而永存,百世子孫皆蒙休賜。下戶部議,宜從所請。 三品官妻舊無祭,弘治八年五月,兵部侍郎李介妻淑人林氏卒,其子昆陳請,特許之。四品妻無祭,大理卿王霽妻恭人曹氏卒,其子泰具疏以請,特予之。 孟子五十七代孫博士元請封贈其父母,吏部言八品官舊無封贈例,詔特予之。 弘治時,南京禮部尚書童軒言:「清軍一事,雖曰急務,但所清之軍,自洪武、永樂以來,遠者百餘年,近者數十載,而正身之存者少矣。其子孫年深,亦多更名避地,不可卒識。間有清出,亦千百之一二耳,所得之軍甚少,所擾之民實多。乞敕兵部,轉行天下所司,凡逃軍有經三十年以上者,悉免清勾。凡有願投軍籍者,覆視無礙,許於本處衙門註籍。則民擾可除,而軍亦易補矣。」 弘治八年十二月,司禮監以祭三清樂章,命內閣改補進呈。大學士徐溥言:「我朝合祭天地。皆太祖所親定,樂器樂章,皆太祖所親製,不聞有三清之祭,俗曲之音。臣等讀儒書窮聖道,道家邪妄之說,未嘗究心,至於鄙褻詞曲,尤所不習。且祖宗置文淵閣學士,實欲其謀議政事,講論經史,培養本源,弼正闕失,非欲其阿諛順旨,惟其言而莫之違也。故凡奉中旨處分,其合理者自當仰承德音,間於民情有干、治體相礙,亦不敢苟且應命,以誤陛下,不但樂章一事而已。」疏入,孝宗嘉納之。 弘治九年春,朝覲官陛辭,孝廟賜之敕,內有云:「官之崇者任固重,官之小者責亦專,凡爾有司,莫非天職,勿以一事不修為無損,勿以一民不獲為不足憂,勿以一郡一邑不安為無害於治。大哉王言,為人臣子者,不可不繹思也。」 世間草木花卉,各有種類,弘治間,四川長寧縣民家楠樹上生蓮花,李樹上生豆莢,亦大異矣。 孝廟勵精政事,恐諸司題覆耽延,特諭六部、都察院:「凡天下奏事有旨令即看詳以聞者,覆奏無過二日,看詳以聞者,無過三日。事干他司,須行查者,無過十日。遇有軍機重務及重大事情,五日。」 彭城千戶能以家貧出其女滿倉兒,令張媼鬻之,媼鬻於樂婦張氏,而紿言周官人家。後張轉鬻於樂工焦義,義又鬻於樂工袁璘,璘使為娼。時能久沒,其母聶氏聞之,覓諸歌肆,女怨母鬻己,不復認,聶與子政攘而歸。璘贖以十金,不從。訟之刑部,郎中丁哲訊得其實,璘不服,哲重加笞,越數日死,女斷歸聶。璘妻訟於東廠太監楊鵬,鵬奏之,命三法司、錦衣會問,不決,復命府部大臣及科道廷訊之,始吐實。都察院謂哲罪當徒,女當杖。刑部吏徐珪疏言:「哲斷女甚當,而楊鵬之姪淫於是女,且以他事恨哲,乃因此事欲陷哲。三法司畏懼東廠,莫敢辯明。及朝堂問明,乃此女止擬杖,而哲反擬徒。東廠之勢為臣所畏如此。臣在刑部三年,見鞫問盜賊,多東廠鎮撫司所獲,其間有校尉挾讎誣陷,有校尉為人報讎者,有校尉受首惡之贓反以為從卻令旁人抵罪者,惟用刑罰逼之誣服,刑官即洞見真情,不敢擅更一字。以今哲事觀之,益復可信,諸人冤枉,豈不有傷天地之和?願革去東廠,戮楊鵬叔姪,謫鎮撫司於邊,進哲一官,以酬被誣受辱之苦。其鎮撫司理刑,不必專用錦衣官,乞推選刑部主事一人,共蒞其事。珪贖罪畢為民, 【 「珪贖罪畢為民」,「珪」字疑誤,明本同。按此案與徐珪無涉,珪不應被罪,疑「珪」或為「鵬」字之誤,即指上文之東廠太監楊鵬。】 哲亦給璘埋葬之費,革為民。」 弘治十年三月,經筵畢,上召大學士徐溥、劉健、李東陽、謝遷至文華殿御榻前,上出各衙門題奏本曰:「與先生輩商量。」溥等每本擬定批詞,錄於片紙以進,上覽畢,親批本面,或更定二三字,或刪去一二句,皆應手疾書。有山西巡撫官本,上曰:「此欲提問一副總兵,何如?」溥等對曰:「此事輕,恐不必提,止提都指揮以下三人可也。」上曰:「然邊情事重,小官亦不可不提。」又禮部本擬一「是」字,上曰:「天下事亦大,還看本內事情。」因取本閱之,曰:「是只須一『是』字足矣。」又一本,健奏曰:「此本事多,臣等將下細看擬奏。」上曰:「就此商量,豈不好?」既又指餘本曰:「此皆常事,不過該衙門知道耳。」命左右賜茶而退。宣召顧問,藹然有都俞一堂之風。 舊制,六科行移,通政司俱用呈文。弘治時,南通政徐說欲媚科臣,始用手本,繼說者為通參夏崇文,欲復舊制,南科囂然劾之,而北科亦為助駁。孝廟洞知其情,竟不究其事。 國朝法古,制兵最為周悉,十六親軍指揮使司,不隸五府,此即古之南軍禁之兵也;其他俱屬五府,此即古之北軍征討之兵也。永樂中,曾設親軍指揮使司十二,選天下所官軍年力精壯者,常數千人,屬御馬監更番上直,委心腹內外官統領,其盔甲器械,俱異他軍。成化以來,勇士精壯者少,其數乃至九千之上。每郊祀駕出,勇士盔甲,與各營無異,禁兵漸至廢弛。此外雖有將軍圍子手,不過早朝侍,退朝即散回家。皇城之內,防奸者無幾,其守皇城各門官軍,疲弊尤甚。弘治十年十月內,兵部尚書馬文升以為言:「請敕御馬監掌印官同提督勇士,并四營太監將勇士并四操軍,揀選精壯者編次成伍,選老成頭目領之,常分番上直。仍敕皇城守門內官,鈐束官軍,搜檢出入,真得嚴禁之意。」 國初立預備倉,即古常平倉遺意,蓋支給官鈔和糴,以備凶荒耳。正統以後,許將囚罪贖罪米收入,然無定數。成化以後,始有每里積三百石或五百石之例,然未有不及數之罰,弘治以後,復有不及數罰俸及降用之例。夫不問其所取之由,而但責其所積之數,豈能無弊哉! 國朝列聖,極重朝參,無故不免。弘治十一年十月甲戌夜,清寧宮災,孝廟於次日昧爽,遣內官召閣臣於左順門宣旨說:「昨夜清寧宮失火,朕奉侍聖祖母,徹旦不寐,今尚不敢離左右。欲暫免朝參,可乎?」閣臣對曰:「宮闈大變,太皇太后聖心震驚,皇上問安視膳,誠孝方切,事在從宜,即免朝一日可也。」乃命免朝。 弘治間,孝廟曾有旨,命光祿寺置簿籍,凡進上供物於宮中,其戧金硃紅等器皿,俱附寫驗入,尚膳監并各宮直日太監照數發出,如有損少,聽提督太監參奏,該寺每季具損失之數以聞。至十七年,卿李鐩言:「本年春季進膳并修齋等項器皿共二萬三千三百四十五件未出。」命尚膳監將未出器皿查還本寺。 永樂以前,總兵無專官,有事命將,事平還朝。後緣邊方多事,因留總兵官鎮守其地,若地方有小警,即調本鎮兵馬勦殺,不報捷,不宣捷。後來有撲殺或掩襲以取勝者,或七八十級,或四五十級,或三四路而併為一路,或二三日而詐為一日,概以捷音奏報,宣布於廷。奏捷者亦得陞賞,遂開冒功之門,至於今而濫觴極矣。 端門之左有直房五間,係坊局官候朝公會及收貯卷箱之所,凡東宮官屬侍班講讀,亦於此伺候。弘治十二年六月,守門官奉御王璽等以為空房,奏討居住,工部據實以覆。得旨:「既係各衙門公會之所,今後不許奏討。」 弘治十二年九月,有旨諭內閣:「今後凡有擬票文書,卿等自行書封密進,不許令人代寫。」 【 「今後凡有擬票文書卿等自行書封密進」,「後」字原在「卿」字上,今據明本乙正。】 於是大學士劉健等言:「內閣之職,輔佐朝廷,裁決政務,中間事情誠為祕密。在祖宗朝,凡有諮訪論議,或親賜臨幸,或召見便殿,或奉天門,或左順門,屏開左右,造膝面諭。如宣宗屢幸內閣,御座所在,至今臣等不敢中座。英宗視朝將罷,不時面召李賢,憲宗嘗召李賢、陳文、彭時,上有密旨,則用御前之寶封示,下有章疏,則用文淵閣印封進,直至御前開拆。今朝參講讀之外,不得復奉天顏,朝廷有命令,必傳之太監,太監傳之管文書官,管文書官方傳至臣等。內閣有陳說,必達之管文書官,管文書官達至太監,太監乃進至御前。至於謄寫,例委之制敕房,中書耳目太廣,不無漏泄。緣臣等不習楷書,字畫鈍拙,不能一一自寫,除事理重大者,自行書寫封進,其餘乞容中書代寫。皇上若有諮議,乞照祖宗故事,或詔臣等面諭,或親賜御批數字封下,使臣等有所遵奉,庶情得通達,事無漏泄。」孝廟嘉納之。 弘治十三年四月,御史楊綸陳時政疏內言:「今民力日困,府庫日空,乞敕各部備查近來比弘治初年如吏部增文職官幾何,戶部增各官并各王府俸祿幾何,禮部增供應并祭祀賞賜等項幾何,兵部增軍職并柴薪皁隸幾何,工部增工官并營造料價幾何,各略具總數次第進呈,親加裁抑。」按如此可以革冒濫之弊,又可以止人主妄費之心。 弘治時臣陳言邊事,有云:「各處僧道少壯者,中間豈無忠勇如願報?許所在有司給以口糧,差人伴送赴部,給以什物,許其隨伍立功。事定之日,仍給官錢,為娶妻室,有功一體陞賞。」 弘治十三年四月,北虜入寇,京師戒嚴。兵部言:「京營提督各官,任事年久,間有衰疾及未副望者,分別去留,庶緩急得用。」孝宗即召大學士劉健、李東陽、謝遷至平臺,出各官疏,親賜顧問,以次裁決。留英國公張懋等,而解遂安伯陳韶、成山伯王鏞、寧晉伯劉福兵柄。至五月,復召三臣於平臺,出兵部推官疏,逐名訪問,面加裁決。親書手敕令保國公朱暉、鎮遠侯顧溥提督三千營,惠安伯張偉提督團營,新寧伯譚祐罷團營,專督神機營。 初,天下都司所造完軍器解至京師,皆貯之九門城樓,以便關領。後內官監太監陳良始請內庫交收,由是留難需索,費用不貲,大為解人之苦矣。 弘治時,雲南礦脈微細,各俱以礦夫包賠,謂之夫丁乾認,後以巡撫李士實言,始免之。 祖宗時,法度甚嚴,如弘治時郎中顧謐在校尉張通家飲酒, 【 「顧謐在校尉張通家飲酒」,「謐」字原為墨丁,據明本補。】 令優人女粧為樂,事覺,即令冠帶閑住。今大縱矣。 弘治間,吏部侍郎王鏊上禦虜事,內言:「古之帝王,無事則深憂,有事則不懼,今虜一入寇,則中外憂惶,以為患在不測,一旦稍緩則泰然,以為無事,是與古異矣。臣謂火篩小王子不足畏,而今之嬖倖亂政,功賞不明,委任不專,法令不行,將不用命,邊圉空虛,民心離散,深可畏也。」此語在今時尤甚。 京官舊例十年一考察,弘治時以南京吏部尚書林瀚言法太闊略,始定六年一考察之例。 南京各官舊張傘,弘治時為御史郭所劾,命城中許張油傘,不得用涼傘。 內閣舊無賜蟒者,弘治十六年,特賜大學士劉健、李東陽、謝遷大紅蟒衣各一襲。賜蟒自此始。 弘治時,蘇州府崇明縣民顧孟文家雞伏卵,所出者猴頭而人形,長四寸,有毛能動而無聲,亦毛孽也。 孝廟一日坐煖閣,召大學士劉健等至,出大同鎮巡官本,謂之曰:「我邊墩臺,賊乃敢穵掘,墩軍皆我赤子,乃敢殺傷,彼被殺者,苦何可言?朕當與做主。京軍已選聽征二萬,須再選一萬,整理齊備,定委領軍名目,即日啟行。」健等對曰:「皇上重念赤子一言,社稷之福,然京軍亦未宜輕動。」謝遷曰:「邊事固急,京師尤重,居重馭輕,亦須內顧家當。」孝廟猶未釋然,李東陽曰:「北虜與朵顏交通,潮河川、古北口甚為可慮。若彼聲西擊東,而我軍出大同,未免顧彼失此,須少待其定,徐議所向耳。」孝廟曰:「此說固是,今亦未便出軍,但須預備停當,待報乃發,免致臨期失誤。」皆對曰:「聖慮甚當。」乃選京軍三萬,令兵部推委領軍官。孝宗之留心邊事如此。 孝廟曾命工部侍郎李鐩等經略邊關,召至煖閣,面諭之曰:「邊關事重,爾等須用心整理,官軍少處,即為增補,官員不職者,奏來處治。務圖經久,不可虛應故事。」聖意惓惓如此,臣安敢有不盡心者? 孝廟召大學士劉健等至煖閣,諭之曰:「昨令李榮來說日講,時講官說『陳閑邪』,陳字解作陳說,未明,止作敷陳乃可耳。」健等奏曰:「昨李榮又言以道啟沃他,他字不是,誠如聖諭。」曰:「他字也不妨,昨偶言及此,意以為不若啟沃之更好,然不必深計。大抵講書須要明白透徹,直言無諱,道理皆書中原有,非是纂出,若不說盡,也無進益。且論思輔導之職,皆所當言。可傳與講官,不必顧忌。」 孝廟御煖閣,召大學士劉健等,諭之曰:「戶部覆處置流民事,起用侍郎何鑑,何以不會吏部?」健等對:「凡係本部承行事,從前亦間有徑推者。」曰:「此前人不是,吏部銓衡之職,推舉人才,乃其職掌,若使會推,他日不稱,亦無後詞。」孝廟之明習國事如此。 武宗初即位,兵部言:「各門門官太多,科占軍士,請遵詔旨,一切裁革。」命皇城四門仍舊,其餘各門,自今以四員為則,不許增,著為令。 弘治十八年十一月,兵部奉敕清查騰驤四軍士詭冒食糧者一萬三千九百有奇,皆發原及京營操練。自後內臣所進勇士,必兵部驗送而後廩之,五年復籍其人而覈其數,著為例。 正德元年十月,部議:文職陞俸終身帶支者,但照原官品級上支,如由正七品陞俸,則終身止加從六品俸,後復陞官,不得隨品加支。 正德初,禁官員人等勿得用玄、黃、紫三色,民庶之家不許用紗羅紵絲。 正德初,令京官三品以上用大扇,四品以下止許用撒扇遮日。 正德初,凡忤劉瑾意者,輒下錦衣窘辱之。有指揮牟斌者,獨留心視,瑾怒,杖之闕下,勒令閑住。 劉瑾欲專權,乃搆雜藝於武廟前,候其玩弄,則多取各司章疏奏請省決。武廟曰:「吾用爾何為?而一一煩朕耶?宜亟去。」如是者數次,後事無大小,惟意裁決,不復奏,即詔旨,亦不令之知矣。 正德三年三月,戶部請發年例銀於各邊。得旨:「各邊既設屯田,又有各司府歲輸糧草,天順以前,初無送銀之例,其例始於成化二年,蓋因警報,或以旱潦,事變相仍,行權宜接濟之術耳,其後遂為歲額。且屢告缺乏,得無盜取浪費之弊耶?戶部其會官查究事端,議處經久長策。」 正德初,御史周熊查覈遼東屯糧,言:「遼左二十五,原額屯田二萬一千一百七十一頃五十畝,該糧六十三萬五千一百四十五石。今田止一萬二千七十三頃,該糧二十四萬一千四百六十石,外給操練舍餘田二千三百一十四頃,該糧三萬七千二十四石,又地畝田園之類一萬一千四百一十三頃,該糧五萬九千五百四十石,皆先年創法徵之以補屯糧者。今查新增田共一萬三千七百二十頃,該糧一十一萬三千三百六十六石,通共四十五萬一千三百九十一石,較之永樂間,田多一萬八千三百五十頃,而糧反少二十八萬三千七百五十三石。其永樂年徵之屯軍者,比今多三之一。又今粗細相折,該去糧一十三萬六千七百七十石,實少糧四萬六千九百八十三石,皆常操軍承種逃故屯田從輕徵收之故耳。又永樂年間,常操軍士一十九萬,以屯軍四萬二千有餘給之,而受供者又得自耕,邊外軍無月糧,以是邊餉足用。今軍止八萬有餘,皆仰給於倉,邊外之田,無復敢耕,軍餉告匱,實由於此。」讀此疏,則舉一鎮而各鎮可知。延至於今,歲增月益,夫賦有定額,而邊餉無定額,國儲安得不竭?竭則何以措手?司國計者,不可不一嚴核之也。 王府祿米多預支,及病故,輒乞免還官。正德時有旨:「今後祿米,俱按季關支,未及期而支者,巡按御史究問以聞。」 正德四年九月,兵部侍郎胡汝礪丈量過公侯伯指揮等官張懋等莊田地,共一千八百餘頃。得旨:「公侯伯等官既有常祿,在外莊田,徒使利歸佃戶家人。即今邊儲缺乏,各官豈無憂國足邊之心?查出土地,宜照例起科,革去管莊人役,各家願自種者聽,不願者撥與附近空閑舍,餘種納還。量地利厚薄,以定則例。令各邊查出地土,視此令行之。」 正德時,湖廣巡撫都御史王綸以歲累祲,預備倉已竭,欲禮勸富民,納粟賑濟,有不從者,疏聞究治。武廟曰:「勸濟固救荒權宜之法,但近年逼迫太甚,民情不堪。其令鎮巡官再行斟酌,須富室樂從,不可強之。」 正德時,四川賊作亂。時官兵弱,調永順、保靖兵征之,所至剽掠,甚於流賊。賊嘗謂居民曰:「我來梳汝,兵來篦汝矣。」 正德七年,黑眚見,形兼赤黑,大者如犬,小者如貓,若風行有聲,夜出傷人,有至死者。初自河間、順德,漸及京師,人夜持刁斗相警,達旦不敢寢,踰月始息。 正德十年,神武右副千戶王玉以報獻銀礦不實坐斬,死獄中。其子生員銘請襲職,兵部言:「玉未決而死,若銘得襲,何以懲惡?」遂謫充本軍。 內閣藏書甚多,然歲久不無殘闕。正德十年冬,大學士題請,令中書舍人胡熙、典籍劉偉與原管主事李繼先查對校理。由是其書為繼先等所盜,亡失愈多矣。 正德十年,科道官奉命選營官軍,是時食糧官軍三十八萬四千七百四十五人,各監局門廠等處役占奏准免選者十八萬一千人,從征者二萬九千十五人,逃故者萬五千四百五十二人,團營所存者十三萬四千九百八十三人,而中選者僅二萬三千三百二十三人。
典故紀聞卷十七
嘉靖初,給事中顧濟言:「陛下首闢言路,臣莫不因事納忠,以贊成新政。然高遠者似涉於迂闊,切直者或過於犯顏,若怒其犯顏,則言必不入,視為迂闊,則計必不行。如此而欲忠言日聞,不可得也。」 嘉靖初,詔都察院申明累朝禁例,凡都城內外詐冒皇親太監名目,攔截橋道,私開店舍,指稱內府包攬錢糧者,令巡城御史及廠緝捕究治,枷號發遣。 嘉靖初,給事中顧濟言:「陛下臨御以來,首翦凶,天下稱明。然奸黨尚存,陰謀變幻,或乘機會以傷類,或借鷹犬以快私讎,或執邪說以拒正論,或假言事以動朝廷。未敗者思固寵,既敗者幸復全。此治亂安危之機,不可不畏。」按此疏所云,凡為權奸者皆然,不獨嘉靖初矣。 嘉靖初,光祿少卿孫鏜言:「上供器皿,多留中不發。」世廟曰:「光祿寺供應器皿,俱係小民脂膏造辦,甚為可惜。既在宮者,令盡數發出,以後每日照原進數發與該寺官廚收領,仍令本寺官用心查考出入,有損失欠少,指實參奏。」 弘治時,內府供用庫,歲派青白鹽十七萬五千斤,正德以後,加至三十五萬一千八百四十四斤。嘉靖初,以御史鄭光琬言,始復弘治舊額。 嘉靖初,海西弗提進一小豹子,卻不受,仍治遼東都指揮違例濫收之罪。 嘉靖初,巡倉御史劉寓生言:「運糧加耗之弊,有曰太監茶果者,每石三釐九毫,歲銀一萬五千六百兩;曰經歷司、曰該年倉官、曰門官門吏、曰各年倉官、曰新舊軍斗,俱每石一釐,共銀一萬六千兩;曰會錢者、曰小盪光銀者,各每石一分,共銀八萬兩;曰救斛面銀者,每石五釐,計銀二萬。皆民膏血也,乞痛革其弊。」世廟命內外總督糧運等官,嚴行禁革,違者重治以罪。 嘉靖初,甘肅巡撫陳九疇請內帑銀募軍,戶部言:「據九疇所稱,本鎮官軍原額七萬有餘,近年逃亡幾半。夫逃軍既,則餘糧亦多,宜即以逃軍所餘之糧,為募軍月糧諸費。」世宗深然其言。今各邊動稱無兵,何不倣此例行之也? 嘉靖初,南京兵部侍郎席書言:「南畿民飢殊甚,考古荒政可行於今日者,惟作粥一法,不煩審戶,不待防奸,至簡至要,可以舉行。而世俗咸謂不便,蓋緣曾有舉於一城,不知散布諸縣,以致四遠飢民聞風併集,主者勢不能給,致民相聚而死,遂謂此法難行。臣今總計南畿作粥,江南北可四十二州縣,大都大縣設粥十六所,中縣減三之一,小縣減十之五。諸所設粥處,約日並舉,凡以飢來者,無論本處鄰境軍民男婦老幼口多寡,均粥給濟。起今十一月半,抵麥熟止,計用米不過十六萬石,銀十六萬兩,可活人二十餘萬。取用有數,未至太糜,賑恤有等,不至虛費。此法一行,垂死之人,晨得而暮起,其效甚速,其功甚大。」戶部覆:「此法不特宜於南畿,宜通行天下災荒處所一體施行。」 內官監收白熟粳米,科索無厭,大率正糧一石,加費二石,始獲批單。嘉靖時,以應天巡撫廷舉言,始令今後內官監收糧悉如故事,每石加耗一斗,不許分外多收。軍餘人等,有仍前巧立名色科索民財者,如法究治。 嘉靖初,吏部侍郎胡世寧言:「人君大德,曰仁、曰明、曰武,然三德以仁為主,而明與武所以成之也。譬如天地,仁則其生成之德,明則其日月之照,皆不可一日而無。若武則雷霆,時可一震而已,震之數或震之過,則傷物必多,而天威褻矣。故仁或可過,而明則不可過也,明過則察;明猶可過,而武決不可過也,武過則殘。請自今中外臣有罪,悉下司寇問理,罪狀明白,輕重誅黜,皆依律科斷,奸不能惑,佞不能移,所謂武也。若廷辱之以箠楚,或有偶斃雷霆之下者,遂傷日月之明,大為天地生成之累矣。 嘉靖時,吏部尚書廖紀言:「祖宗朝人材未必如今日之盛,而當其時士習淳朴,絕無偽巧,勉脩職業,不務虛名,故事治民安,國家賴之。正德以來,士多務虛譽而希美官,假恬退而為捷徑,或因官非要地,或因職業不舉,或因事權掣肘,或因地方多故,輒假託養病致仕,甚有出位妄言棄官而去者,其意皆藉此以避禍掩過,為異日拔擢計,而往往卒遂其所欲。以故人怠於脩職,巧於取名,相效成風,士習大壞。」世廟是其言,令自今有假託養病致仕者,俱不准,京官衰朽,方准致仕,真病者方准養病。有不奏棄官及奏不候命而去者,許該部科道及撫按官糾舉,罷職不。 嘉靖初,致仕刑部尚書林俊言:「古者撻人於朝,與辱之而已,非必欲壞爛其體膚而致之死也。成化時,臣及見廷杖三五臣,容厚底衣,重氈疊帊,然且臥數月,而後得痊。正德時,逆瑾用事,始啟去衣之端,釀有末年諫止南巡杖死之慘,幸遇新詔收卹,士氣始回。臣又見成化、弘治間詔獄諸旨,惟叛逆、妖言、強盜,『好生打著問』,喇唬殺人,『打著問』,其餘常犯,送錦衣鎮撫司問,鎮撫司奏送法司議罪。中間情重,始有『來說』之旨。今一概打問,無復低昂,恐失舊典,非祖宗仁厚之意。」 世廟於萬機之暇,留心篇章,嘉靖五年六月御平臺,召大學士費宏、楊一清、石、賈詠入見,各作一詩相勖。賜宏詩云:「睠茲忠良副倚賴,舜皋彷彿康哉賡。朕纘大服履昌運,天休滋至卿其承。沃心輔德期匪懈,未讓前賢專令名。」賜詩云:「黃閣古政府,輔導須才良。卿以廷薦入,性資特剛方。在木類松柏,在玉如珪璋。可否每獻替,忠實無他腸。」賜詠詩云:「卿本中州俊,簡在登台衡。君臣際良難,所貴德業并。朕固亮卿志,夙夜懷忠貞。卷阿有遺響,終聽鳳凰鳴。」賜一清詩云:「邇年西陲擾,起卿督邊方。朕西顧憂,威名滿華羌。予承祖宗緒,志欲宣重光。卿展平生猷,佐朕張皇綱。」 嘉靖時,都給事中周瑯言:「律令所載,凡逮繫囚犯,老疾必散收,輕重以類分。枷紐薦蓆,必以時飭,涼漿暖匣,必以時備。無家者給之衣米,有疾者給之醫藥,淹禁有科,疏決有詔,此祖宗良法美意。今無論輕重,概為幽囚,動引歲時,主者苦為讞覆之煩,吏卒憚於防閑之久,奏未成而罪人之骨已糜矣。伏乞嚴為禁約,酷吏知警,而民命無枉。」世廟深然其言,令「今後中外理官務平心推鞫,不得任意出入,以致冤濫。在外責之監司,在京令部院及科道糾察。但有用法深刻致戕民命者,即黜為民,即才守可觀,不許推薦,務期用刑得中,以稱朕欽恤之意」。 嘉靖時,侍郎張璁等言:「祖宗設立刑部、都察院、大理寺,謂之法司,所以糾正官邪、清平獄訟也,設立東廠、錦衣,謂之詔獄,所以緝捕盜賊、詰訪奸宄也。夫職業之廢,謂之曠官,職掌之奪,謂之侵官。今後凡貪官冤獄,仍責之法司提問辯明,若有隱情曲法,聽廠覺察上聞。凡盜賊奸宄,仍責之廠緝訪捕獲,然必審問明白,送法司擬罪上聞。庶於事體為當。」世廟深以為然,詔如議行。 禮部尚書兼翰林院學士自桂萼始。 正統間,以學士一人在內閣,專管誥敕,後久不設。弘治七年復設,至用尚書兼學士如石、侍郎兼學士如賈詠輩掌管。至嘉靖六年,侍郎溫仁和得請歸省,乃以張璁議,始革不補。 嘉靖時,世廟因大學士楊一清言:「八府土田,多為各監局及戚畹勢豪之家乞討,或作草場,或作皇莊,使民失其常產。」有旨:「八府軍民徵糧地土,多為奸人投獻,勢家朦朧請乞,逼取地租,雖有勘斷,終不明白。民失常產,何以為命?京畿如此,在外可知。宜令戶部推侍郎及科道官有風裁者各一人,領敕往勘,不問皇親勢要,凡係濫請及額外占奪民業曾經奏訴者,查冊勘還。各項草場亦有將軍民地土混占者,一體清理。外省令御史按行,諸王府及功臣家惟祖宗欽賜有籍可據則已,凡近年請乞及多餘侵占者,皆還軍民。各處勢要,亦有指軍民世業為拋荒獵而有之,皆宜處置。事竣具上其籍,戶部務綜其實,以副朕恤民固本之意。承委官有畏避權勢保私蔽公者,以狀聞。」 嘉靖時,禮部尚書方獻夫等言:「尼僧道姑,有傷風化,乞將見在者發回改嫁,以廣生聚。年老者量給養贍,依親居住。其庵寺拆毀變賣,敕賜尊經護敕等項追奪。戒諭勳戚之家,不得私度。」世廟是其言,因諭獻夫曰:「昨霍韜言,僧道盛者,王道之衰也。所言良是。今天下僧道無度牒者,其令有司盡為查革,自今永不許開度及私創寺觀庵院,犯者罪無赦。」 嘉靖時,大學士張璁言:「景泰初,尚書于謙設立十二團營,最為緊要,日久漸廢。至正德間,江彬用事,引邊兵入內操練,而團營之法益壞。今虜寇宣府,欲選京軍征討,十二萬人選不滿二三萬,蓋由強壯者役占權門,瘦羸者掛名影射。夫戶部糧冊十二萬不闕一人,而點選兵冊僅僅若此,設有警變,何以備之?乞敕權要,私占軍丁者清出補伍,以充十二萬原數,而量為精選,以備先鋒。無事之日,如法操練,有事之日,即奉命啟行,則營伍充實,京師有備矣。」世廟嘉納之。 嘉靖時,都察院左都御史胡世寧言:「書曰:『辭尚體要。』律曰:『陳言事理,並要直言簡易,不許虛飾煩文。』弘治以前,臣僚章奏,皆刪煩就簡,故君上得以親覽無遺。及武宗之時,不親政事,臣下遂因循自逸,不事刪削,惟聽吏胥全具文移,或一事而重言,或一本而數紙,雖臣等竟日,有不能周讀一過者,乃以上勞君父。為治之體,豈宜如是?乞申敕內外諸司,凡事當奏題者,務照弘治以前舊規,刪去煩文,務從簡要,不許全錄往來文移。而部院議覆者,亦必撮其要語,使無贅詞,又無失事,庶幾少便省覽。」世廟深然其言,令諸司章奏,不許煩詞,第宜明白,開陳要旨,庶易省閱。 嘉靖時,加張璁少保兼太子太保,桂萼太子太保。時方有事郊壇,二臣請候廷謝畢,乃敢受命。世廟曰:「古者人君接大臣無時,上下乃交。翌日扈從齋宮,即可出謝,不必陛見。」 嘉靖七年,提督團營官查上十二營官軍原額一十萬七千有奇,今止五萬四千四百有奇,馬原額一十五萬二百餘匹,今止一萬九千三百餘匹,且其中病憊豗瘠者過半,營務廢弛,莫甚此時。今承平日久,其廢弛又不止此矣。 嘉靖時,大學士張璁言:「成化以前,誥敕之體,猶為近古,其於本身,不過百餘字,祖父母父母並妻室,不過六七十字,言之者無費詞,當之者無愧色。近來藻情飾偽,張百成千,以萬乘之尊,下譽匹夫匹婦之賤,殊非事體。」世廟是其言,令自今誥敕務崇簡實,不許競飾浮詞,致褻制體。 嘉靖時,給事中陸粲覈實壩上等牛馬羊房見在頭畜共三千九百七十七,歲應用料豆三萬九千三百一十五石有奇,草九十萬一千五百八十四束,比之原數,減料一十四萬二千餘,草四百六萬一千餘。蓋自有馬房以來,糜費侵漁,不知有幾,根盤勢據,莫敢誰何。世廟報曰:「各馬牛房宿弊,非止一端,蠹國害民,長奸惠惡。莫此為甚。自今敢有復蹈前弊,科道官及緝事衙門即指實參奏,處以重罪。」 嘉靖時,詹事霍韜言:「舊例鹽一引輸邊粟二斗五升,故富商大賈,悉於三邊自出財力招遊民墾邊地,藝菽粟,歲時屢豐,粟石值銀二錢。時有計利者曰,輸粟二斗五升支鹽一引,是以銀五分得鹽一引,請更其法,課銀四錢二分支鹽一引,銀二錢得粟一石,鹽一引得粟二石,是一引之鹽,得八引之利。戶部以為實利,遂變其法,凡商人引鹽,悉輸粟於戶部。由是商賈耕稼,積粟無用,遂輟業而歸,邊地荒蕪,米粟一石值銀五兩,皆鹽法更弊之故也。今欲足邊糧,其復輸粟之舊制乎?」按韜此議最是。 嘉靖初,詹事霍韜言:「洪武初年,天下田土八百四十九萬六千頃有奇,弘治十五年,存額四百二十二萬八千頃有奇,失額四百二十六萬八千頃有奇。是宇內額田存者半,失者半也。因備查得湖廣額田二百二十萬,今存額二十三萬,河南額田一百四十四萬,今存額四十一萬,廣東額田二十三萬,今存額七萬。此皆欺隱於小民者也。洪武初,戶一千六十五萬有奇,至弘治四年,僅九百一十一萬,洪武初口六千五十四萬有奇,至弘治四年,僅五千三百三十八萬。國初宜少而多,承平宜多而少,何也?又按天下藩府,洪武初山西惟晉府一王,歲支祿一萬石,今增郡王將軍中尉而下共二千八百五十一位,歲支祿米八十七萬有奇,則加八十七倍矣。舉山西而天下可推也。又按天下武職,洪武初二萬八千餘員,成化五年至八萬一千餘員,增四倍矣。錦衣官洪武初二百一十一員,今一千七百餘員,增八倍矣。戶口日減,費用日增,可不思所以處之也?」 嘉靖時,兵部侍郎王廷相言:「備荒之政,莫過於古之義倉,若立倉於州縣,則窮鄉就倉,旬日待斃。臣以為宜貯之里社,定為規式,一村之間,約二三百家為一會,每月一舉,第上中下戶,捐粟多寡,各貯於倉,而推有德者為社長,處事能會計者副之。若遭凶歲,則計戶而散,先中下者,後及上戶,上戶責之償,中下者免之。凡給貸,悉聽於民,第令登記冊籍,以備有司稽考,則既無官府編審之煩,亦無奔走道路之苦矣。」 嘉靖時,以工部尚書李鐩營求得諡,不協公論,并贈官俱革。因詔:「大臣家子弟,有託為求文,公行賄賂營求贈諡廕官者,緝事衙門訪實,奏聞處治。」 嘉靖時,世廟因災荒敕諭都察院,內一段言:「朕近因民窮,屢有蠲貸之命,聞所在官司仍徵又催之者。夫官免之意在裕民,卻乃如是,論財則官民兩不獲,上擁虛名,下受重困,法令俱亡。著議處考究,其有欺隱及不遵的,從重治罪。」按此弊在今為尤甚。 嘉靖時,都給事中夏言奏:「國家舊制,給事中有缺,止於進士三十以上者選補,弘治間始以行人博士兼選,正德間始以推官知縣兼選,正德末年始盡廢進士考選之例。蓋中大臣陰為沮止,輒以未經世故為言。夫古之人固有未嘗徒勞州縣而經綸素具,又有致身台輔而功名反損於治郡者,人品才器,不可一律拘也。況朝廷設立言官,當取其風裁,不當取其德量,當取其戇直,不當取其疏通,當取其有廊廟珪璋之度,不當取其簿書米鹽之能。司馬光曰:『凡擇言官,當以三事為先:第一不愛富貴,次則重惜名節,次則曉知治體。』臣以為當以光言為取人之則,用臣言求建官之體。若徒以老成諳練為言,是不過欲得脂韋媕阿、愛身固祿之流,利其不為己害而已。」 兵部尚書王瓊嘗言:「中國之於夷狄,順則撫之,然撫之過則納侮,逆則拒之,然拒之甚則黷兵。天下事惟有是非兩端,夫苟知其為是,而必可行,又計後來之成敗,而不果於行,未有不誤國殃民者也。」 雲南羈縻之地,洪武、永樂間,原無鎮守太監,後來始設,大為地方騷擾。嘉靖九年,以雲南巡按毛鳳韶言裁革。 嘉靖時,御史胡效才以父連任都御史,奏當迴避。世宗曰:「大臣子弟任科道官者,以迴避改授翰林,皆近年陰厚私弊。效才准於在京別衙門相應職事改授,以後俱照此例行。」 常朝後,閣臣由東陛上,侍立御座東,錦衣官由西陛上,侍立御座西。翰林院官,日輪一人捧敕,在閣臣後候承旨,俱自嘉靖九年始。 嘉靖時朝官失朝者三百人,世廟下法司議,法司請量加罰治。世廟怒其曲護,命三次不到者,俱送法司逮問。 文華殿東室,舊設佛像,世廟惡其不經,撤去之。乃祀伏羲、神農、黃帝、堯、舜、禹、湯、文、武九龕南向,周公、孔子二龕東西向,自為祭文,行安神禮。 世廟御文華殿西室,諭大學士張璁:「卿可示萼、鑾、時、縉、鼎臣、誥、孔暉、言、潮,人各以經書大旨一章講解之,尤要交修之實、啟沃之誠、切於身心政事風俗民情為目前緊要者來陳。勿相通謀,人各自獻其誠,庶不負朕所望。」越數日,諸臣乃各撰次講章以進。 嘉靖初,停止納銀入監事例,而蘇州猶起送生員方世儒等至部,戶部以為言。得旨:「納粟係一時權宜,本非正途,矧令京官及方面子弟增銀告納,是導之貪也,剝民害國,將靡有止極。殊乖政典,久已停寢,何得違例起送?世儒等俱遣歸,給還原納銀兩。諸承行官吏,悉令巡撫官逮問。」 參議顧璘養親致仕矣,後起家為浙江參政、山西按察使,俱未之官,仍乞養親。數歲復起浙江左布政,未之任,復推副都御史巡撫山西,復乞養親。世宗曰:「顧璘原係致仕養親官,吏部如何連陞為參政、按察使?既不之官,卻又推陞布政,未幾又推巡撫,乃復以親老為請,非人臣事君之道,璘仍以原任布政職銜致仕。內外大小官員,凡有託故養親養病在家安坐超陞不復供職者,皆冒濫君恩,全無臣子之義,並革去新銜閑住,不許起用。」 嘉靖十年,大內東偏火,延燒東西,十四連房俱盡。世宗諭大學士張璁曰:「宮中地隘而屋,且貫以通棟。所以每有火患。聞南京宮中諸門皆磚砌,不用木,固知聖祖慮深。今所燬者,不須依舊式,未燬者量為規畫,務使道塗疏豁,堂舍整簡,勿令相近。門俱如南京制,斯免驚擾耳。」 世廟嘗語張孚敬曰:「君臣之際,固不可不嚴,此在朝之當慎,他處則猶家禮然。且漢文之召賈生,因語久而為之前席,今亦稱美。故君臣不交,治功安成?卿夙夜在公,敬君盡禮,昨見退遜太過,恐非輔臣之於君者。夫何謂輔導大臣?與他諸臣不同,故曰『導之訓教,輔以德義,保其身體』。此則不可以在朝之制相與明矣。今後凡會議,或卿有所入奏,無拘時而來,面相計處,庶裨交修。俟朕性志有定,方可廣接他人,庶有所酌別賢否耳。」 嘉靖時,吏部言:「國初設國子監官,專取問學優長德器老成者任之,使生徒有所觀法,以為成材之地。邇來進士外選者,輒求改監職,苟歷年資,遂得內補。以賢關為捷徑,非祖宗立法養士之意。且令進士之科皆若此輩,則民社之責,屬之何人?自今宜著為例,有補外而求改監職者,非才力不及,則學術不正,不得擅改京職,以長奔競。」世廟深然其言,命如議禁革,著為例。 嘉靖乙未正月雪,世宗諭閣臣禮官曰:「今日欲與卿等一見,但蒙天賜時玉耳。」禮部尚書夏言因言:「以時玉語雪,實前所未道,足為文訓。」因作天賜時玉賦以獻。 嘉靖十四年秋,世宗諭禮部尚書夏言:「朕宮左右小殿,東貯冕弁,西藏書史,欲懸以額,卿可擬名來聞。」言擬左曰「端凝」,右曰「懋勤」以進。世宗覽而悅之,曰:「卿可擬取端冕凝旒,懋學勤政,意義甚。」遂遣中使賜言白金彩幣。 禁內舊有大佛殿,中有金銀佛像,并金銀函貯佛骨佛牙等物。世宗欲撤其殿建皇太后宮,命侯郭勛、大學士李時、尚書夏言入視基址。言請敕有司以佛骨瘞之中野,以杜愚惑,世宗曰:「朕思此物,智者曰邪穢,必不欲觀,愚者以為奇異,必欲尊奉。今雖埋之,將來豈無竊發?」乃燔之於通衢,燬金銀佛像凡一百六十九座,頭牙骨凡萬三千餘斤。 祭啟聖祠,舊皆國子監堂上官行禮。嘉靖十五年秋祭,祭酒呂柟、司業童承俱有期服,乃以學士張璧代之。 內閣規制舊甚狹隘,嘉靖十六年,世宗命工匠相度,乃與大學士李時等議,以文淵閣中一間恭設御座,旁四間各相間隔,而開戶於南,以為閣臣辦事之所。閣東誥敕房內,裝為小樓,以貯書籍。閣西制敕房南面隙地,添造捲棚三間,以容各官書辦。而閣制益備矣。 嘉靖時,御史游居敬請禁約故兵部尚書王守仁及南京吏部尚書湛若水所著書,并燬門人所創書院,戒在學生徒勿遠出從游,致妨本業。世宗曰:「若水留用,書院不奉明旨,私自創建,令有司改毀。自今再有私創者,巡按御史參奏。比年陽倡道學,陰懷邪術之人,仍嚴加禁約,不許循襲,致壞士風。」 嘉靖十七年,命皇親指揮以下千百戶等官俱得陪祀郊廟,不在武官四品例,著為令。 嘉靖時,定遠縣生員黃淮獻大明中興頌。有旨:令廠五城禁各處遊民及罷黜生員潛居京師建言希用者。 嘉靖十七年詔書內一款:「士大夫學術不正,邪偽亂真,以致人材卑下,文章政事,日趨詭異,而聖賢大學之道不明,關係治理,要非細故。朕歷覽近代諸儒,惟朱熹之學醇正可師,祖宗設科取士,經書義一以朱子傳註為主。比年各處試錄文字,往往詭誕支離,背戾經旨。此必有一等奸偽之徒,假道學之名,鼓其邪說,以惑士心,不可不禁。禮部便行與各該提學官及學校師生,今後若有創為異說、詭道背理、非毀朱子者,許科道官指名劾奏。」 嘉靖時,都御史王廷相言:「古之君子難進易退,寧自守以俟時,無寧毀道以求進,故足以康濟世務,風勵時俗也。今士風與此殊異,一登仕宦之途,即存僥倖之念,諂諛賄賂,無所不為。遇一官缺,必有數人競爭,於是京師有講搶攘之謠,而廉恥埽地矣。夫恬靜,君子也;奔競,小人也。奔競進則恬靜必退,由是以小人引小人,而朝無君子矣。其為世道不祥,莫大焉。」 嘉靖時,御史聞人詮言:「今時文體詭異已極,乞申飭天下,力崇古朴,其要在先責督學憲臣,次責場屋考校等官。」世宗報曰:「自後遇鄉試,禮部必詳閱試錄與各生公據,有仍前離經叛道詭辭邪說者,則治監臨考校官之罪,黜其中式者為民。」 嘉靖時,建安王宸潚遣校尉張益齎奏至京,授之祕札,囑以夤緣關通之謀,益藏奏牘中,遂誤徹。御覽,詔下法司逮問。於是禮科言:「近日各宗室章奏煩瀆,多由奸徒撥置,營差入奏,厚齎金帛,潛住京師,例外比例,恩外乞恩,謀畫萬端,期於必得。往往借口關節,侵牟無算,欺蔽宗室,汙辱朝士,請嚴為禁例。」世宗乃詔諸王,以後務自點檢,戒諭宗室,敬遵祖訓,一切事宜,必與令甲相合,方許遣奏。如有法外乞恩再三奏瀆者,所司即劾奏之。具奏使事竣不還,延至半月以上者,捕治不貸。 嘉靖二十四年詔:「有司官賢否,止據撫按舉劾,政體歸一,今後總督清軍巡關等官,止於專職,所屬論列,不許一概混及。」 嘉靖時,都給事中葉鏜言:「今之籌邊事者,無出修邊召募兩端,然自有虜患以來,當事諸臣建議修邊,耗費帑藏無算,而虜入不能捍禦,虜退不能控扼,邊牆果足恃乎?沿邊所,軍有定額,皆計口給糧,軍亡而額存,可以句補,額虛而糧存,可以召補。今悉置不理,而徒以召募充數,尤為失策。請自今稍節修邊費,為養軍賞軍之資,罷擺邊軍士,為哨探守堡之用。仍備查各邊軍原額之數,汰去老弱,簡精壯者更代,則召募可無行,而邊備自實矣。」 嘉靖時,給事中楊允繩言:「古者立郡縣之等,明銓序之品,所以人與地相適。今宜劑量政務煩簡,地方邊腹,道里衝僻,列三等為銓除,中有請託規避者,痛加裁抑。至於履任後,人才地方或未相宜,又有出於銓擬所不及者,令撫按官奏報改調,則人才各適於用,銓擬漸趨於平矣。」按選法莫於此疏,莫不於今之掣簽。 嘉靖時,兵部尚書潘潢因鎮巡官以召募新軍疏請加餉,言:「國初各邊錢糧,取辦民屯二種,馬料取之採青牧放,歲有常供,未嘗告乏。邇者民糧逋負,屯種廢弛,而動請內帑,虛腹心以奉四肢,非完策也。乞行巡按御史先查各省起運錢糧,各所屯田子粒,別其積欠,嚴限催徵。是後會計歲用,先儘民屯二糧,開中鹽引及各稅課等項,通融計算,裒多益寡。或有非常蠲減,方許奏發帑銀,庶邊臣奏討之煩,非所慮矣。」 嘉靖二十九年,兵部侍郎王邦瑞言:「國初,京營勁兵,不減七八十萬,而元戎宿將,常不乏人。嗣是三大營變而為十二團營,又變為兩官廳,雖浸不初若,然原額軍尚足三十萬八千有奇。迄今承平既久,武備廢弛,在營操練不過五六萬人而已,戶部支糧則有,兵部調遣則無。比者醜虜深入,守城出戰,動稱無軍。其見在者,率老弱疲憊市井遊販之徒,衣甲器械,取給一旦。臣以為卒伍之不足,其弊不在逃亡,而在占役;訓練之不精,其罪不在軍士,而在將領。今之提督武臣,多世冑紈,不閑軍旅,平時則役占營軍,以空名支餉,臨操則四集市人,呼舞博笑而已。先年尚書王瓊、毛伯溫、劉天和輩嘗有意整飭之矣,將領惡其害己,率從中阻撓;軍士久習驕惰,輒倡流言。清理未半,復從中止,彫敝至極,我皇上親見其害矣。宜差風力科道,通查十二營人馬數目,取戶部糧冊參考,見在者必汰去老弱,逃亡者設法句補,占役者悉徵著伍,然後人給衣甲器械,加意練習,勿為議浮言所搖,庶幾營務可飭矣。」世宗以其疏陳積弊皆是,於是革去十二營兩官廳名目,止用京營總兵官一員,以仇鸞為之,贊理軍務文臣一員,以復祖制,以一事權。仍令兵部會官定議,兵部會議言:「京營之制,主訓練在京官軍,其始止合大小教場以訓練五軍將士而已。永樂初,立五軍營,操練官軍,專備征伐戍守之用,三千營司寶纛令旗,神機營司神槍火器,謂之三大營。五軍、神機二營,俱有中軍左右掖哨,五軍營、三千營俱有五司,至於千二圍子手、幼官、殫忠等,又俱有營,附於五軍營中,而各有司焉。時營無不知兵之將,將無不練之卒,然且有御前試驗及按月開報之條,以賞罰懲勸之。所以兵休而不驕,兵用而不困。正統末,尚書于謙見五軍營軍士精壯老弱參處,就中挑選十二萬,團操為十二營,立為奮武等名,以別其號,總以提督,以重其權。十二營內,莫不各有三大營。至於老弱,存留大營,遂為次撥,亦應變濟時之權也。至正德,而東西官廳之制立焉。其法就十二營中,挑選精銳,另設總兵參將統領,各邊奏請,待報啟行。是十二團營又為老家,而兩官廳又為團營也。至於今日,則兩官廳之兵,又未必精,營日分而愈弱,軍日選而愈弊,官多則占役者重,而軍士疲於奔走。營分則稽查為難,而軍士易於隱蔽。因條為興革六事。」世宗命如議,遂革提督監槍內臣。既而仇鸞復請以四武營歸五軍營,中軍四勇營歸左右哨,四威營歸左右掖。中軍左右哨掖各設坐營官一員為正兵,參將二員為奇兵,正兵以備守城,有警則以奇兵出征。從之。 嘉靖時,兵部尚書聶豹言:「唐臣陸贄謂:中國與夷狄各有所長,不可勉於所短而敵其長,宜用所長而乘其短。是以修封疆,守要害,塹蹊隧,壘軍營,謹禁防,明斥堠,務農以足力,練卒以蓄威。寇小至則遏其衝,大至則邀其歸,據險以乘之,多方以誤之。使其勇無所施,無所用,掠則靡獲,攻則不能,進有腹背受敵之虞,退有首尾難救之患。此萬全之術也。」 嘉靖時,延綏巡撫王綸言:「陝西四鎮邊儲,自嘉靖十年查覈,今經二十餘年,士馬日耗,糧餉日增。如延綏鎮舊設軍六萬六千餘名,今止五萬餘名,馬二萬九千餘匹,今止一萬三千餘匹,歲用五十六萬有奇,計浮費不下一十四萬。寧夏鎮舊設軍四萬四千餘名,今止二萬八千餘名,馬二萬四千餘匹,今止一萬二千餘匹,歲用四十一萬有奇,計浮費不下十萬。甘肅鎮舊設軍四萬五千餘名,今止三萬五千餘名,馬二萬七千餘匹,今止一萬八千餘匹,歲用四十一萬有奇。固原鎮舊設軍七萬九千餘名,今止一萬一千餘名,馬三萬五千餘匹,今止八千餘匹,歲用三十四萬有奇,計浮費各不下一十六萬。求其增費之源,與耗散之弊,有逃亡倒失,朦朧濫支,此浮冒積習之弊;逋負侵沒,因緣為奸,此徵解積習之弊;報警則以小為大,出師則以少為多,地里遠近,日期後先,或可緩先發,或應掣故留,此征調積習之弊;使車賓旅,實繁有徒,供給饋遺,冒支儲胥,此支放積習之弊。夫額外之費既已日增,法外之奸從而日蠹,即竭內地之財以供邊,愈加而愈不足矣。」 嘉靖時,御史屠仲律言:「諸將禦寇,不用兵之弊,先發後行,剋期始動,前軍未起,先聲已聞,弊一;謀不預成,計不先定,冥行突進,動陷伏中,弊二;守不據險,屯不列要,奔急救難,賊逸我勞,弊三;兵不專一,主客雜聚,猝遇狡賊,易衣變飾,突然前來,不能別識,弊四;兵無素統,將不預設,一遇有警,猝然命官,本以烏合之人,率以未經識面之將,弊五;法令姑息,紀律不肅,進有必死之恐,退無伏鑕之慮,畏敵而不畏將,弊六;地形不習,險易不識,趨利不及,避難不早,弊七;糧糗不儲,料理不周,遠兵勞役,撫卹未至,枵腹待爨,窮愁思歸,弊八;士不精選,勇怯無辨,前擊後解,讙然而散,雖悍夫勇士,以無援而力屈,或先奔而膽喪,弊九。九弊不除,雖賁、育執戈,莫能濟矣。」 嘉靖時,給事中游震得疏陳營務,部覆言其不便。得旨:「營兵宜如舊。以後諸臣建白窒礙難行者,部臣毋得依違題覆既行輒易。」 嘉靖丙辰,遣官冊封,修撰陳謹,給事中徐應、郭立彥俱後至。詔下鎮撫司逮問,謹謫為惠州府推官,應、立彥俱按察司知事。而以編修呂旻,給事中湯日新、紀公巡代之。 嘉靖時會薦邊才,御史羅廷唯言:「臣觀朝廷近日以邊材為急,而諸臣所舉有不盡然者。所舉大臣,不曰藏萬兵,則曰籌決千里,所舉武臣,不曰身經百戰,則曰雄當萬夫。是十劉基、百徐達並生於一時,其去言官初議,失之遠矣。甚或鑽刺方行,而此舉適有以投其機,罪過已深,而此舉反有以藉其口,遷延日久,而此舉復有以招其來。是因明詔,以開倖門,有志之士,羞與為伍,陛下安得而用之?臣嘗謂,才如司馬遷保李陵,知兵矣,居延一敗,而遷受腐刑;忠如諸葛亮,舉馬謖,知兵矣,街亭一敗,而亮落相職。古人慎重兵事,立法如此其嚴,故事鮮敗績。今被薦者不自絜其人之短長,薦人者不復任其事之成敗,則人孰不懷僥倖之心乎?若謂人才難得,姑且試焉,則兵者危事,以庸才試危事,所傷益多,此臣所以重為國家惜也。」世宗嘉納其言,切責諸臣舉薦泛濫、吏部題覆依違之罪,所舉竟不果用。 祖宗時,只有調土兵赴各省殺賊之例,未有調邊兵入內地者。正德間,流賊猖獗,始調許泰、郤永等領邊兵殺賊。繼而江彬統宣大兵扈武宗南巡,識者憂之,隨有大同叛卒之變。庚戌後,仇鸞奏遣四御史分往各邊選兵入,每歲兵十八枝,鸞自領,防護京陵,猶未守薊鎮也。至何棟任總督,奏薊鎮選兵馬未完,暫借二枝防守,待薊兵練完撤還。至王,卻將邊兵盡調赴薊鎮,分布擺守各牆,又將遼東全鎮兵馬盡調入關,以致賊乘虛入邊,搶殺一空。調兵之害如此。 世宗曾因部臣言,詔:「薊鎮練兵,分區以守,今八年矣,一卒不練,每遇防秋,不過多調邊兵,此豈遠謀?令兵部詳議。」議上,復詔:「薊鎮不遵旨練兵,而恃調兵,倖虜不至,輒相玩怠。今諸兵頻年遠戍,人情不堪,糧餉多糜,歲復一歲,何時而已?該鎮原分各區人馬,兵部可遣郎中一人,與巡關御史備閱兵數多寡,操練與否,限一月還奏。」 嘉靖時,光祿歲用銀計三十六萬,世宗以為多,疑有乾沒,乃諭內閣:「今無論祖宗時兩宮大分,盡省,妃嬪僅十餘,宮中罷宴設二十年矣。朕日用膳品悉下料,無堪御者,十壇供品,不當一次茶飯。朕不省此三十餘萬,安所用也?」閣臣對:「祖宗時光祿寺除米豆果品外,徵解本色歲額定二十四萬,彼時該寺歲用不過十二三萬,節年積有餘賸,後加添至四十萬。近年稍減,乃用三十六萬,其花費,情弊可知。而冒費之弊有四:一、傳取錢糧,原無印記,止憑手票取討,莫敢問其真偽。一、內外各衙門關支酒飯,或一人而支數分者,或其事已完而酒飯尚支者。一、門禁不嚴,下人侵盜無算。一、每歲增買磁器數多。臣查得會典內一款:凡本寺供用物件,每月差御史一員照刷具奏,內府尚膳監刊刻花攔印票,遇有上用諸物,某日於光祿寺取物若干,用印鈐蓋,照數支領進用。本寺仍置文簿登記,歲終會計稽查。此一例不知何年停罷,若查復舊規,則諸弊可革矣。」乃切責該寺官,而添差御史,月籍該寺支費進覽。 嘉靖三十八年,給事中龔清言:「太倉之財,歲以千萬計,中間請乞頻仍,給予汎濫。乞敕提督侍郎,月具銀庫內外出入之數,務在簡易明白,一覽可見嬴縮。各司自當畏懼撙節,而所省不貲矣。」詔可。太倉銀庫之月報出納,自此始。 九邊舊無客兵,止有主兵,歲派民運屯鹽,足以自給。後因民運多逋,屯鹽漸弛,又客兵調遣不常,遂致奏討數多,中間糜耗特甚。世宗一日諭戶部曰:「朕見諸邊疏請內帑,想初因急需,後遂援為口實,豈無侵冒自私之弊?今後必慎度以給。」聖心之明見如此。 嘉靖時,薊遼總督許論奏:「密雲、昌平二鎮年例餉金,俱防春用盡,防秋仍用三十二萬有奇。」於是戶科都給事中鄭茂言:「各邊錢糧虛糜之甚,奏討之多,莫有過於薊鎮者。臣查嘉靖三十六年邊餉,密雲止八九萬,今三十四萬有奇;昌平鎮止三五萬,今十四萬有奇。何前後懸絕如是?夫春防小警,為費若此,防秋何以加之?諸邊效尤,又何以應之?論在鎮三年,一卒未練,而糧餉獨倍往昔,豈無侵冒之弊?宜敕大臣風憲官赴邊計議,較數歲之中,酌為定規,庶邊臣不敢妄求,司計得有所執。」世宗是其言,令論回籍聽勘。總理宣大糧餉侍郎霍冀等言,奉旨勘上薊鎮客兵糧餉不敷之數,言:「薊鎮主客錢糧自二十九年而京運始發,至三十九年而額數愈增,如薊州主兵年例不過六七萬,今則十四五萬矣,客兵不過十數萬,今則三十萬矣。密雲主兵年例不過一二萬,今則七八萬矣,客兵不過八九萬,今則二十二三萬矣。蓋緣往時薊鎮主客止四五路,今則增為十區,而副參游守增添數倍矣。往時未有客兵,俱主兵調遣,今則山、陝、遼、保分番征調矣,往者在邊止於防秋,今則戍守無虛月無虛歲矣。此年例之所以愈增而愈不足也。」 嘉靖時,廷臣議上理財事,內一款言:「國初歲派邊儲足供歲用,原無請發帑銀之例,後緣邊疆多警,或廣召募,或增營堡,額派錢糧,支費不敷,不得不仰給於京儲。然考嘉靖十八等年,各邊歲發僅及五十九萬,今且增至二百三十餘萬。蓋近來各邊或無故調遣,或假名按伏,因而乾沒,其費不貲,司計者將何以應之?宜行各督撫官,親詣各城,從實揀選,汰其老弱虛冒,以還先年主兵原額。諸所新設營壘,查非要害,盡當隨宜省併。」世宗報曰:「近年邊餉,侵冒多端,各督撫官正己率屬,釐革積弊,違者聽部臣并該科參治。」舊例,烏思藏請封,皆遣番僧為正副使,而以通事監之。嘉靖四十二年,遣番僧遠丹班麻等封闡化等王,比至中途,肆為騷擾,不受通事約束。禮部因請:「自後諸藏請封,即以誥敕付來人齎還,罷番僧勿遣。」封諸藏之不遣京寺番僧,自此始。 世宗一日問閣臣曰:「今取戶、兵、工三部銀四萬兩,犒薊鎮春防官軍一次,可乎?」閣臣對曰:「春防既賞,秋防將引為例,賞則不以為恩,不賞則適以生怨。不若足其糧餉,而銀賞則以待有功。」世宗深然之,曰:「賞罰非細事,正因無知生怨,難耳!今惟足實糧草,依時給與,乃可久行。」 先年,夷人入貢,無遣官伴送之例,嘉靖三十八年,以驛遞毆傷貢夷,始議遣通事序班伴送。其後伴送序班,往往導誘諸夷,百般需索,因而乾沒,恣為奸利。嘉靖四十三年秋,序班陶貴伴送海西夷人至三河,侵暴特甚,為驛丞楊枌所奏。乃詔:「自後三海西諸夷入貢,薊遼督撫選委官舍押送,革伴送通事序班,以兵部聽差指揮千百戶一員代之。」 舊制,在京各衙門食鹽,歲遣撥辦吏一人下場收買,吏倚官勢,往往倍收為奸利,沿途私販,莫敢詰捕。巡鹽御史乃請令運司食鹽較定斤兩,築包於司,俟支鹽人役至,數包予之,自外不許別有夾帶,諸役亦不許自行下場,違者論如律。各役既無所獲利,而一應納鈔僦輓之費,悉其所出,多坐累不支,至有棄役逃去者。嘉靖四十三年九月,驗封郎中陸光祖言於尚書嚴訥,疏請革之。自後百司遂停食鹽,唯戶部十三道歲支如故。 嘉靖間,刑科右給事中張岳條陳時政,內一款言:「今講學家以富貴功名為鼓舞人心之術,而聞風爭附者,則先以富貴功名橫於中,銓衡一缺,則翹首而垂涎,館局一開,則熱中而濡足。司錢穀則慕秩署之清華,典刑名則思兵曹之喧赫,居臺諫則美卿貳之崇高,以為不通其說,不究其術,則無以滿其欲而濟其私。於是剽竊浮詞,談虛論寂,相飾以智,相軋以勢,相尚以藝能,相邀以聲譽,初學之士,靡然從之。一入蒲團,皆宛然有聖人面貌,且洋洋獨喜自負曰:『吾為會中人物矣。』臣不暇論其立心制行何如,試即與會之時,言語色笑,變態多端,或看喜怒於上官,定進止之秘訣;或騰毀譽於多口,發愛憎之神機;或間為堅白異同之談,各質己私,嘵嘵不相下。一有爵位稍尊巧言雄辨者,參言其間,皆唯唯,而莫敢發。豈天爵之論,以人爵而後定乎?今工百執事,各有司存,既非奠贄於師弟,又非結契於朋儕,豈宜萃州處,什伍成,以惑聽?乎宋儒之言曰:『願士大夫有此工夫,不願士大夫有此門戶。』臣以為欲塞其門拒其戶,在國家於用舍之間慎之而已。」 嘉靖時,禮科都給事中辛自修言:「人臣祗慎,而後朝廷之體尊。邇來題奏章疏,競為縟豔,不惟九重清覽,難於詳,而事體處分,反以文晦。甚者以醜鄙穢之語,載之牘中,尤非對君之體。乞敕禮部轉行內外百司,自後一應章奏,須言簡事核,務持大體,不許仍前瑣屑浮,如違,聽該科參治。」世宗深然之,乃詔:「以後章奏,俱務簡明質實,有如前欺肆者,科臣以聞。」 嘉靖四十五年秋,詔順天撫按官嚴禁僧尼至戒壇說法,仍令廠巡城御史通查京城內外僧寺,有仍以受戒寄寓者,收捕下獄。四方遊僧,悉聽所在有司遞回原籍當差。
典故紀聞卷十八
嘉靖初年,御用監供用庫歲派黃蠟止八萬五千斤、白蠟四千斤,末年黃蠟增至二十餘萬斤,白蠟不下十萬斤。此外復有召買,有折色,視正額不啻三倍。又御用香品舊無徵派事例,嘉靖末年,行廣東採辦,及順天召商收買,歲辦數十萬斤。隆慶初,以戶部言其擾民,始裁省如嘉靖初年例,諸採辦一切停止。 隆慶初,內官監太監李芳言:「本監官屬,內自僉書而下,外自左右監丞而下,各有本等俸給,其跟辦皁隸冠帽習儀等項銀兩,係近年增派,宜悉裁減。」得旨:「允行,著為例。」 隆慶初,禮部尚書高儀等言:「唐虞君臣,萃聚一堂,都俞吁咈,情意罔間。上常導下之言也,則曰『予違汝弼』,又恐其不盡言也,則曰『汝無面從』,所以君臣道合,血脈流通,而致盛治。我朝列聖,每接見輔弼延訪大臣,或同遊和,或燕對無時,太平之業,端肇於此。皇上御門朝臣,已復祖宗之舊,但大庭之上,體貌森嚴,勢分懸隔,上有懷而不得下問,下有見而不敢上陳,諸司奏牘中外事機,豈能一一盡白於聖衷耶?伏望皇上每日罷朝,即御文華殿,除內閣輔臣日侍講讀自宜隨朝入供事,其六部、都察院大臣,仍乞皇上不時召見。即將覽過題奏,干係大賞罰、大黜陟、大典禮、大刑獄、大軍機、大會計,與凡一切大政令,當斟酌詳議者,特降清問,許部院官陳述始末,內閣輔臣即擬可否,皇上加以睿斷,親賜裁答。儻有疑難,雖再三商搉,然後答旨,亦無不可。科道掌印官,每次各輪二員隨進如諸臣,陳述未詳議擬未當者,許公同評正。」 隆慶初,戶部尚書葛守禮言:「因田制賦,按籍編差,國有常經。今不論籍之上下,惟計田之多寡,故民皆棄田以避役。且河之南北,山之東西,土地磽瘠,歲入甚寡,正賦尚不能給,矧復重之以差役乎?夫工匠傭力自給,以無田而免差,富商大賈,操貲無算,亦以無田而免差。至襏襫胼胝終歲勤動者,乃更受其困,此所謂舛也。乞正田賦之規,罷科差之法,使小民不離南畝,則流移漸復,農事可興。」 隆慶初,戶部請以錢糧文冊定式頒行天下,自嘉靖三十六年至四十五年,凡起運京邊錢糧完,欠起解追徵數目及貧民不能完納者,備記冊中,自州縣以達府,自府達布政司,於來歲入覲之日,送戶部稽考。如有隱漏那移侵欺,及不如式者,參治。 隆慶初,詔罷寶坻縣等處採取魚鮮,自今薦新上供,俱令光祿寺備辦,毋得奏遣內臣,著為令。 隆慶初,山東布政司參議喬應元,石州人,以州城陷,憂怖成疾,因外官無歸省例,疏乞致仕,辭甚哀切。穆宗憐之,特予給假,不為例。 隆慶初,薊鎮巡撫劉應節言邊防五蠹,內言:「行邊之使,相望於道,所役者邊軍,所乘者戰馬,所食者軍餉,既不能有益,又從而削之,此迎送之難。武弁類多貪墨,而文法之吏往往繩之太過,其勢不得不曲意迎承,以干薦達,雖養陪臺,皆過為款遇,其所供億 【 「其所供億」,「其」字原作「有」,據明本改。】 ,皆出軍士,此科斂之難。」此二者深切邊弊。 隆慶二年春,穆宗至天壽山,諭輔臣曰:「朕躬詣祖考陵寢,始知邊鎮去京切近如此。茲薊州總督來朝,言近日虜情如何,今邊事久壞無為,朕實心釐。理者但逞詞說,弄虛文,將來豈不誤事?卿等其即以朕意傳諭宣、薊二鎮諸臣,令彼知儆。」 隆慶初,詔內承運庫太監崔敏,以戶部銀六萬買金一萬兩進用,尚書馬森等言:「皇上初知太倉之積不足以供邊餉,故出內庫銀買金,甚盛心也。第黃金產自雲南,所出有限,歲額不過二千,尚多逋者,至於商人,尤難責辦。先帝時曾買金二千,日積月累,僅能足數,不能足色,尋詔停止,以此金貯之太倉。今欲於數日之內,即滿一萬之數,臣等知其不能,請先進見貯太倉者,督雲南亟進年例。又祖宗時御札,皆司禮監傳之閣臣,轉示各部院,無司禮監徑傳者。更望率由舊章,以示崇重命令之意。」得旨:「銀兩不必發,取見在金進用。」 隆慶二年夏,有詔:「貪酷為民者,無論考察問革,皆不准封贈;其以他事為民者,非遇大慶覃恩,亦不許。」 種馬養在民間,一兒四騍,此祖宗定制,不可輕易。隆慶二年,提督四夷館太常寺少卿武金言:「種馬之設,專為孳生備用,今備用馬已別買,則種馬可遂省。」且言種馬之害,變賣種馬之利。於是,御史謝廷傑言:「當修法以除弊,不當因弊而廢法。」兵部亦主其議,議上,不允,竟如金言,每馬變賣價銀十兩,徵收草料銀二兩,解太僕寺。今太僕寺馬價用盡,而種馬亦廢國初舊制,皆金之罪也。 隆慶時,薊遼總督譚綸請於薊昌十路練兵三萬人,列為三大營,以遵化、永平遊兵二枝,合巡撫標兵一枝,為遵化一營,巡撫都御史劉應節提督之;以建昌遊兵一枝,合鎮守標兵二枝,為三屯一營,鎮守總兵官郭琥提督之;以振武、石匣二營,合總督標兵二枝,為密雲一營,練兵總兵都督戚繼光提督之。各以兵備監督。其遵化、三屯二營,仍聽繼光往來總理,而悉受制於總督,不得矛盾同異。當春秋兩防之時,各屯要地如永平一區,有警則遵化一營禦之;三屯出二哨應之,密雲出一哨應之;薊州一區有警,則三屯一營禦之,遵化出二哨應之,密雲出一哨應之;密雲一區有警,則密雲一營禦之,三屯出二哨應之,遵化出一哨應之。兵皆據牆為戰,以拒虜不入為上功,其或一面失守,致虜潰入,則合三營之兵,併力奮擊,務收全捷。 隆慶時,御史馬明謨請復屯鹽之舊,言:「祖宗時,邊備振舉,虜不敢深入。富商得以私財募人開墾塞下,輸納鹽糧,故當時公私饒裕,不藉內帑而給。今諸邊苦虜塞下無可耕之田,乃議發帑,國計所關,以天下供京師其勢順,以內帑供四方其勢逆。乞敕重臣分理屯鹽之利,使地利盡而商賈通,則邊餉有裨,國儲可裕矣。」 隆慶時,大學士張居正言:「頃年以來,議論太多,如督府等官,初蒞地方,即例有條陳一疏,或漫言數事,或更置數官。文藻競工,覽者每為所眩,不曰此人有才,即曰此人任事。其實臨政之始,地方利病,豈盡周知?屬官賢否,豈能洞察?不過採聽於口耳。讀其詞藻,雖若爛然,究其指歸,茫未有效,比其久也,或并其自言者而忘之矣。即如昨年,皇上以虜賊內犯,特敕廷臣集議防虜之策,當其時言盈庭,策畢舉。今又將一年矣,其所言者果盡舉行否乎?其所行者果有實效否乎?又如薊鎮之事,初建議者曰吾欲云云,當事者亦曰吾欲云云,曾無幾何,而將不相能,士譁於伍,異論煩興,訛言踵至,於是議罷練兵者又紛紛矣。臣竊以為,事無全利,亦無全害,人有所長,亦有所短,要在權利害之多寡,酌長短之所宜,委任責成,庶克有濟。今始則計慮未詳,既以人言而行,終則執守靡定,又以人言而止,加之愛惡交攻,意見橫出,讒言微中,飛語流傳,尋之莫究其端,聽者不勝其眩。是以人懷疑二,動見譸張,虛曠歲時,成功難睹。語曰『多指亂視,多言亂聽』。此最當今大患也。伏望皇上自今以後,勵精治理,主宰化機,埽無用之虛詞,求躬行之實效,欲為一事,須審之於初,務求至當。及計慮已深,即斷而行之,如唐憲宗之討淮蔡,雖百方沮之,而終不為之搖。欲用一人,須慎之於始,務求相應,既得其人,則信而任之,如魏文侯之用樂羊,雖謗書盈篋,而終不為之動。再乞天語叮寧部院等衙門,今後各宜體朝廷省事尚實之意,一切章奏,務從簡切,是非可否,須明白直陳,毋得彼此推諉,徒託空言。其大小臣工,亦宜各秉公持正,以誠心直道相與,勉修職業,反薄歸厚,尚質省文。庶治理可興,而風俗可變矣。」 居正疏中又一段云:「臣見近年以來,紀綱不肅,法度不行,上下務為姑息,百事悉從委徇,以模棱兩可謂之調停,以委曲遷就謂之處。法之所加,唯在於微賤,而強梗者雖壞法干紀,而莫之誰何。禮之所制,反在於朝廷,而為下者或越理犯分,而恬不知畏,陵替之風漸成,指臂之勢難使,賈誼所謂盩戾者,深可慮也。然人情習玩已久,驟一振之,必將曰此拂人之情者也,又將曰此務為操切者也。臣請有以解之,夫徇情之與順情,名雖同而實則異,振作之與操切,事若近而用則殊。蓋順情者因人情之所同欲者而施之,大學所謂『民之所好好之,民之所惡惡之』是也。若徇情,則不顧理之是非,事之可否,惟人情之是便而已。振作者,謂整齊嚴肅,懸法以示民,而使之不敢犯,孔子所謂『導之以德,齊之以禮』是也。若操切,則為嚴刑峻法,虐使其民而已。故情可順而不可徇,法宜嚴而不宜猛。伏望皇上奮乾綱之斷,普離照之,明張法紀,以肅工,攬權綱而貞百度,刑賞予奪,一歸之公道,而不必曲徇乎私情。政教號令,必斷於宸衷,而毋致紛更於浮議,法所當加,雖貴近不宥,事有所枉,雖疏賤必申。庶紀綱振而下有法守矣。」 居正疏中又一段言:「天子之號令,譬之風霆,若風不能動,霆不能擊,則造化之機滯,而乾坤之用息矣。臣見近日以來,朝廷詔旨,多廢格不行,抄到各部,概從停閣。或已題奉,欽依一切,視為故紙,禁之不止,令之不從。至於應勘應報奉旨行下者,各地方官尤屬違慢,有查勘一事而十數年不完者,文卷委積,多致沉埋,干證之人,半在鬼錄。年月既遠,事多失真,遂使漏網終逃,國有不伸之法,覆盆自苦,人懷不白之冤。是非何由而明,賞罰何由而當?伏望敕下部院等衙門,凡大小事務,既奉明旨,須數日之內,即便題覆。若事理了然明白易見者,即宜據理剖斷,毋但諉之撫按議處,以致耽延。其有合行議勘問奏者,亦要酌量事之緩急,道之遠近,嚴立限期,趣令奏報。該部置立號簿,登記註銷,如有違限不行奏報者,從實查參,坐以違制之罪。吏部即以此考其勤惰,以為賢否,然後人思盡職,而事無壅滯也。」 居正疏中又一段言:「器必試而後知其利鈍,馬必駕而後知其駑良。今用人則不然,稱人之才,不必試之以事,任之以事,不必更考其成,及至僨事之時,又未必明正其罪。椎魯少文者,以無用見譏,而大言無當者,以虛聲竊譽,倜儻伉直者,以忤時難合,而脂韋逢迎者,以巧宦易容。其才雖可用也,或以卑微而輕忽之;其才本無取也,或以名高而尊禮之;或以一事之,而終身借之以為資;或以一動之差,而口訾之以為病。加以官不久任,事不責成,更調太繁,遷轉太驟,資格太拘,毀譽失實。且近來又有一種風尚,士大夫務為聲稱,舍其職業,而出位是思,建白條陳,連編累牘,至覈其本等職業,反屬茫然。主錢穀者不對出納之數,司刑名者未諳律例之文,官守既失,事何由舉?凡此皆所謂名與實爽者也。如此則真才實能之士何由而進?百官有司之職何由而舉哉!故臣妄以為世不患無才,患無用之之道,如得其道,則舉天下之士,唯上之所欲為,無不應者。臣願皇上慎重名器,愛惜爵賞,用人必考其終,授人必求其當,有功於國家,即千金之賞、通侯之印,亦不宜吝;無功於國家,雖嚬笑之微,敝之賤,亦勿輕予。毋徒眩於聲名,毋盡拘於資格,毋搖之於毀譽,毋雜之以愛憎,毋以一事概其平生,毋以一眚掩其大節。在京各衙門佐貳官,須量其才器之所宜者授之,平居則使之講究職業,贊佐長官,如長官有缺,即以佐貳代之,不必另索其屬官。有諳練政事盡心官守者,九年任滿,亦照吏部陞授京職,高者即轉本衙門堂上官,小九卿堂官品級相同者,不必更相調補,各處巡撫官果於地方相宜,久者或就彼加秩,不必又遷他省。布按二司官,如參議久者即可陞參政,僉事久者即可陞副使,不必為小轉之法,互遷數易,以滋勞擾。如此則人有專職,事可責成,而人才亦不患其缺乏矣。」 隆慶時,戶部覆南京戶部尚書劉體乾條陳四事,皆瑣屑無甚關係。得旨:「今後各衙門瑣屑諸務,可徑行者,不必一一瀆奏。」 隆慶時,戶部覆給事中劉繼文便商事宜,內一段言:「諸司書辦諸役,需索無厭,宜令部臣 - 332 - 科道查數釐革。其商人納糧領銀,自本部及監收兩道之外,凡各衙門點卯挂號,一切停止。」從之。 隆慶時,薊遼總督譚綸陳言,內一款言:「今民貧吏慢,而催征之令太數。夫良民奉法,而供賦以為常;敝民梗化,而逋賦亦以為常,在上者概議蠲免,是朝廷曠蕩之恩,不足以勸,而反以惠奸也。請自今地方非有重災,不得議免,其悖頑多逋者,有司嚴法繩之,不得貸,則良民不致獨累,而敝民亦知畏法矣。」 綸疏內又一款言:「國家建所,棋列中外,除錦衣等,其在外所,通計額軍三百一十三萬八千三百名,而武官之數不與焉。其始軍無缺伍,糧有定額,而食常足,今中外馬步官軍大約止可八十四萬五千有奇,而糧餉積欠,兵益少而餉益乏。乞敕戶部,清查原設所官軍糧餉登耗之數,及會算原額起運存留錢糧造冊,與撫按官查理,則天下之額餉可清矣。」 隆慶時,禮部覆禮科奏諸臣疏中言語:「字畫務求便於省覽。」穆宗曰:「今後諸司章奏,務詞語簡明字畫楷大如嘉靖初年式。」 隆慶時,穆宗問戶部九邊年例軍餉太倉歲發及各省辦納之數,尚書劉體乾言:「國家邊制,祖宗朝止遼東、大同、宣府、延綏四鎮,繼以寧夏、甘肅、薊州為七,又繼以固原、山西為九,今密雲、昌平、永平、易州俱列戍矣。其防守士馬,各鎮原自有主兵,一鎮之兵,足以守一鎮之地。後主兵不可守,增以募兵,募兵不已,增以客兵,調集多於往時,而坐食者愈矣。其合用芻糧,各鎮原自有屯田,一軍之田,足以贍一軍之用。後屯糧不足,加以民糧,民糧不足,加以鹽糧,鹽糧不足,加以京運,饋餉溢於常額,而橫費者滋甚矣。府庫空而國計日詘,田野耗而民力不支,今日缺乏之故,供邊之費,固其大者。因以元年至三年太倉及各省歲發兵餉與本鎮屯糧之數備呈上覽。穆宗責以歲發銀數甚多,臣下全不為國體恤。 隆慶時,湖廣撫按上所屬府州縣官積穀不如數者,穆宗曰:「積穀備賑,屢有明旨,有司不以實舉行,俱降調如例。今後撫按官宜嚴覈分數參奏,勿徇私假。」 隆慶時,陝西總督都御史王崇古言:「邇者戶部議邊費,謂嘉靖初年止五十九萬,後二十八年加至二百二十一萬,又十年至二百四十餘萬,又五年至二百五十一萬,而歲入不給。臣惟各邊之增費,大都在薊鎮十七,在宣大、遼東、山西十二,而陝西四鎮獨延綏因選兵入,稍增十一。其甘、寧、固歲額京運,視嘉靖初,非惟未增,抑尚多減。今甘肅五萬一千有奇,寧夏四萬五千,固原九萬,延綏一十九萬七千有奇,通計四鎮歲額,止當薊鎮之半。陝西三邊,東自延綏黃甫川,西抵甘肅嘉峪關,西南抵洮岷,遠接四川松茂,延長數千里,各鎮兵馬總計兵二十餘萬,馬十餘萬匹,以分守紆遠之邊,無所不寡。南番北虜,四時戒備,一歲芻糧數百萬計,除京運外,皆取足民屯鹽糧,視他鎮半請帑銀者不同。今當於其費之多者查議節省,不宜復於少者而仍計減削以重苦之也。」 隆慶時,禮部侍郎王希烈言:「三皇繼天立極,功在萬世,詎止一醫,國家既祀於歷代帝王廟,又祀於文華東室,乃又祀於景惠殿,雜以醫師之流,亦瀆且矣。況配以句芒、祝融、力牧、風后,安取義乎?宜存其祠宇,裁其瀆祀,於名義為得。」報罷。 隆慶時,御史劉翾言:「臣頃見延綏下班軍士,顛連憔悴,泣而訴曰:『行糧月糧,朝廷所以養吾輩者非不厚也;年例新增,兵部所以請給發者非不時也;本色折色,督撫所以憑冊報者非不足也。然而不情不通,胥至困斃者,一遏於倉攢之常例,而支放愆期;再漁於將領之使用,而扣剋無度;三蝕於家丁之抑勒,而額外取贏;四害於主兵之好逸,而分擺於極衝無暇之地;五迫於修邊之太急,而督責以緊關難竣之工;六苦於撤放之太遲,而跋履於暑雨怨咨之日。枵腹以稱戈,裂指以荷鍤,故困踣至此。』推之他鎮,無不皆然。宜乘此撤防之日,亟為議處。」按此六弊,在今日尤甚。 隆慶時,大學士高拱請於兵部添設右侍郎二員,同額設侍郎,協理部事。平日則練習本部政務,或欲巡閱邊務,即以一人往,既便行事,又不煩於假借。或遇邊方總督員缺,即以一人往,既可朝發夕至,又不費於那移。迨其出入中外,閱歷既深,次第推調尚書員缺,如此而猶稱乏用,必不然也。然兵乃專門之學,非人人皆可能,宜豫養以待用,而法當自兵部司屬始。蓋兵部司屬,皆與聞軍旅之事,而乃不擇其人,泛然以用,又往往遷為他官,非惟無以備他日之用,而目下承行亦有不當者矣。今宜特高其選,而以有智謀才力者充之,使其專官於此,練習事務,不復他遷。而又議其陞格,如邊方兵備缺,即以兵部司屬補,邊方巡撫缺,即以邊方兵備補,邊方總督缺,即以邊方巡撫補。而總督與在部侍郎,時出時入,以候尚書之缺。其他官中有特出之才能知兵事者,又間取一二,以補不足。如此而猶稱乏用,必不然也。」 隆慶時,山西巡撫都御史靳學顏言:「今虜視邊兵易與耳,然邊兵則猶有戰時,而以殺人為樂盜馬斬級之事,接踵見焉。不獨邊兵,雖邊民亦有奮死而一躍者,何者?彼固習見而數嘗之。是以邊兵則易腹兵,腹兵則易京兵,京兵則易南兵,謂其終世皆不嘗寇,不足恃也。臣每見海內有寇,其將非陰醫雜職,則丞貳判簿,其兵非鄉夫里保,則義勇快壯,而額設之兵,固不可用。往時流賊起霸州,無幾豎子耳,幾舉中原之所而不能當,至不免於邊軍之調。嘉靖中年,倭寇發海上,五十餘人耳,轉掠十餘府,至應天門外,而四十八者,無一人出攖其鋒,卒見夷於淮揚民兵之手。此其明驗也。然臣非謂盡去腹內之兵,謂既名以兵,當責以實,欲責以實,當試以戰,欲試以戰,當限以輪番戍守之法。彼其或遠而不可使,或弱而不願戍,則優其身以自便,而移其食以解邊。有事則按籍而徵之,而饋餉一出於官,無事則任其自便,而耕商無異於民。要之,無事時多,有事時少也,而名籍屯政住居部署固在也。」 學顏疏中又言:「社倉即義倉也,唐時義倉之開,每歲自王公以下皆有入,是以其積獨多。宋則準各民正稅之數,於二十分而取其一,以為社。蓋富者必田多,田多則稅多,稅多則社入多,亦唐意也。要之其出也,則中歉賑極貧,大歉賑中戶,又大歉焉,乃沾及於富室,所謂恩澤之加,自無告始也。今之言官倉者,今年曰庫無銀焉,明年曰庫無銀焉,如是除八分紙贖之外,無幾耳。言社倉者,此曰官戶當優免我也,彼曰役占我、科擾我也,又田多者曰我不願賑於後,亦不願出於今也。如是不過貧民下戶之輸,無幾耳,是二法終不可行,而中原之空虛如故也。臣請下之各省,以唐、宋斂穀之法為則,而就土俗,合人情,限明春以裏,盡報各府已前見貯之數,以品其虛盈;於明年冬末通計一歲二倉新收之穀,以驗其功能。著而為令,歲歲修之,在官倉者時其豐歉而斂散之,利歸於官。若民有大饑,則以賑之。在民倉者,時其豐歉而斂散之,利歸於民。雖官有大役,亦不許借,此藏富於民,即藏富於官也。」 隆慶時,大學士高拱言:「京師商人之累,非朝廷虧商,乃商費太耳。如供辦百金,即有六七十金之費,少亦四五十金,是私費與官價常相半也。乃官價不以時給,則又有稱貸之費,有求託吏胥之費,比及領價,所得不能償其所失。故派及一家,即傾一家,人心洶洶,惡得而寧居也。夫至尊所居根本之地,必使百姓富庶,人心乃安,而緩急亦可有賴,祖宗取天下富室填實京師,蓋為此也。獨奈何使凋敝至此乎!先朝供用錢糧,召商買辦,國用不詘,而商人得利,今估價給商,比之先朝,非節縮加少也,而民不沾惠,反凋敝若此。乞今後凡商人辦納錢糧,必估給價值,即銀兩不敷,亦必那移處給,無得後時。更須痛釐宿弊,凡公私費用,悉為禁止。則庶乎商困少甦,而京邑之民,可有寧居之望也。 隆慶時,大學士高拱言:「近來章奏,日趨浮汎,鋪綴連牘,徒煩聖覽。且言多意晦,端緒難尋,翻可竄匿事情,支調假飾,人臣奏對之禮,不當如此,請嚴加禁約。令內外諸司,凡有章奏,務在直陳其事,意盡而止,不得仍前鋪綴,違者聽該部科官參治。庶存恭肅之體,且還簡實之風。」穆宗曰:「近來章奏,信多繁詞,且語涉肆慢,甚非人臣奏對之體。所司通行嚴禁,違者部院及科臣劾治之。」 隆慶時,戶部尚書張守直言:「自嘉靖十八年被虜以來,邊臣日請增兵,本兵日請給餉,蓋自五十九萬而增至二百八十餘萬,士馬豈盡皆實數,芻餉豈盡皆實用耶?臣不敢遠舉,第以近年一二鎮言之,如宣府之主兵一也,在嘉靖四十二年發銀二萬,後三年止一萬,乃今至十二萬矣。大同之主兵一也,在嘉靖三十六年發銀二十二萬,次年二十三萬,乃至今二十七萬,又以加兵復費十一萬矣。舉主兵而客兵可知,舉二鎮而九邊可知,天下焉得不困乎?今即不能如國初故額,亦宜考嘉靖十八年以前近規,而汰其浮甚者。且九邊去虜有遠近,兵事有緩急,豈必盡煩內帑然後足用?宜令廷臣酌議減省,不得過歲入常數之外,臣亦移文督府,俾以歲用實數報部,臣具籍以進。」按此事至今益為濫費,必不可不一查核者。 隆慶時,都給事中光懋言:「近來陳乞紛然,非述講讀,則敘軍功,不明功伐,則辯心,雖屢經參寢,而來者不止。請自後陳乞不由撫按者,一切寢閣。如再三瀆奏及背理違法者,量懲一二,以儆其餘。」 隆慶時,御史汪文輝疏論治體,內一段言:「祖宗立法,至為精密,而卒有不行者,非法之弊也,患不得其人耳。今言官條陳,皆因噎廢食,銳意更張,部臣重拂其情,遷就題覆。及其法立弊生,又議復舊,非惟民無畫一之守,而該部題覆,且日亦不足矣。自今宜求任事之人,勿重於違言官輕於變祖法,一切瑣碎迂闊之說,悉格不行,此紛更當戒也。」 文輝疏中又一段言:「古之大臣坐事退者,皆微其詞以養廉恥而存國體。今或掇其已往,揣其未形,以疑似影響,爭相詬病,如市井喧,為嗤笑,是人己兩失之也。至於方面重臣,苟非大奸極惡,亦宜棄短取長,為人才惜。今或搜其小疵,指為大蠹,極言醜詆,使決於引去。以此求人,國家安得全才而用之?此苛刻當戒也。」 隆慶五年春,令巡視五城御史緝治四方遊民潛住京師者。 隆慶時,大學士高拱以款貢事竣,請賜敕一道,戒諭邊臣。此後每年特差才望大臣或風力科道官二三員,分投閱視,要見錢糧比上年積下若干,險隘比上年增修若干,兵馬比上年添補若干,器械比上年備造若干,其他屯田鹽法以及諸事,俱比上年拓廣若干,明白開報。若果著有勞績,當與擒斬同功,若果仍襲故常,當與失機同罪。」 隆慶時,吏部因戶部參罰徵賦不及格官員當降調,乃疏言:「地方有素稱難處,各官恐其為累,亦有願離地方以別就功名者,於是政拙催科,心甘降調,則本以示懲,適遂私計。若乃前官積逋數多,後官所徵,止作前數,而見年之額,反稱逋負,俱非事理所安。此後宜以見年為正徵,當年即完,以前負為帶徵,陸續補足。總計分數若干,議定降格,其當降者,止降一級,仍在地方視事,俟完足之日,始復原官,復官之日,始計俸考秩,行取陞遷。至於地方凋敝殊甚,雖盡力催徵而亦不能完者,當令撫按官覈實定限,許其從容徵補。如資俸已深,限期未滿而額有半完者,亦得陞遷行取。」 隆慶時,南京戶部主事張振選違抗堂官,尚書曹邦輔以為言,吏部覆言:「上下之分定,而後綱紀正,政令行。邇來屬官不受堂官約束,以語言相搆,少不快意,輒排陷之。於是堂官不敢行其約束,而屬官益得恣其胸臆,以違拗堂官為得計,自稱風裁,而安意承行者鮮矣。其在外巡按御史,往往以進士推官知縣有科道之望,引為私人,陰授以廉訪之柄,二司賢否,悉出脣吻,少有不悅,遂成萋菲。二司畏懼,奉承之不暇,而何暇問其政事之得失乎?體統既乖,法度盡廢,害政莫甚於此。」於是革振選職,仍通行內外屬官,敢有抗違上官者,如振選例。上司有自降禮體款曲屬官、平日不能督率、有罪不行糾治者,以不職論。巡按有庇護屬官引為私人者,聽吏部都察院參治。 穆宗嘗食驢腸而甘,左右請詔 光祿,曰:「若然,則光祿當日殺一驢以備宣索,吾不忍也。」乃止。
跋
典故紀聞,交河余文恪公著。公以檢討與修會典,朝夕供職,於有明一代典籍及列朝實錄,得以詳其端委,攬其大全,因紀所見聞,勒成十八卷,名之曰典故紀聞。其書大約與皇明寶訓相表裏。嗣由講官進禮部尚書,當是時,元子長成,未行冊立,舉朝惶惑。公以禮臣,憂懼尤甚,遂至鬱鬱成疾以終。嗚呼!若公者,可謂克忠厥位也。每歷一官,即盡心職守,紀聞一書,亦為盡職而作,與尋常著述不同。視世之委蛇進退,畫諾而外,了無餘事者,相去奚啻天淵乎!史稱其樸直慎密,遇大事言議侃侃,觀停礦稅、撤中使等疏,可概見已。公為講官時,曾與同官馮琦進通鑑講義九十八卷,書未見,俟覓。光緒丁亥午月王灝謹識。